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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亮廷&周伶芝,資深同學,一起寫稿、翻譯、看戲、看中醫。專欄名稱是女兒取的。
黑夜白

即時裡的沉默

我在線上分享之時或之後,總有股動物感傷。視覺的延宕、訊號的斷裂,我們錯過某些細節、甚或說話的空白,有時更想閉眼聆聽、整理逐漸混亂的理解。於是我發現,這最終是關乎聲音。編輯過的數碼聲音,無法像原音所能產生的迴盪質感,彼此傳遞的是空間扁平後的聲音。

我在線上分享之時或之後,總有股動物感傷。視覺的延宕、訊號的斷裂,我們錯過某些細節、甚或說話的空白,有時更想閉眼聆聽、整理逐漸混亂的理解。於是我發現,這最終是關乎聲音。編輯過的數碼聲音,無法像原音所能產生的迴盪質感,彼此傳遞的是空間扁平後的聲音。

小時候看星際大戰,除了開飛機和光劍,感到神奇的就是莉亞公主求救的全像投影。彷彿就在眼前的小小影像,「真實」得讓人我見猶憐,就連天行者都忍不住伸手一摸而撲空。對小孩來說,奇形怪狀的外星人不算什麼(在他們的世界是理所當然的存在),反倒是影像騰空變立體的訊息更令人驚奇,那時我們還難想像,今日連太空戰士用手錶呼叫的技術都已成真。

線上工作的困惑

媒介愈發多元、溝通愈發立即,但在各種即時通訊的軟體間,眼花撩亂的情感勞動,和碎裂分散的小小專注,令人感覺似乎落入「即時」的迷思。爭取時間好像勝利了,但我們無疑投入另一個更寬又更深的數位時間峽谷,進行清除訊息的遠征。《愛麗絲漫遊奇境》裡的帽匠說得好,要是不把時間當個老友對待,時間一鬧彆扭,我們可就被它困住了。

這感受到了疫情時代,漸增疑惑。尤其線上會議、分享、直播更為頻繁,一股透過螢幕串連各種現場的強烈態勢,讓我們瞬間穿梭在不同的場所頻道,而更常見的,是成為攝影棚的家中一隅。我們在線上螢幕裡,頓時展演了公私領域的微妙過渡與混淆。法國週刊《電視全覽》Télérama的一則報導分析了職業婦女隔離期間在家工作的境況、此次改變未來趨勢的隱憂,其中自有性別、家務和育兒問題,失去自我的喘息和轉換空間,甚至是受家暴者沒有了外出工作的正當理由,難以短暫逃離恐懼。

居家工作接連顯現的問題,還在於企業的聘僱制度可就此轉型為專案約聘,免去各種福利和營運實體空間之責,原本線上對於自由接案者,是可加以運用的工作模式和省去移動和跨越之隔,而現在,是經營者節省成本和轉嫁責任的好方案。那篇報導提出一個有趣的比喻,我們重回了「客廳即工廠」的加工時代。不同的是,過去有具體可觸的物質占據客廳,甚至以聲響宣告勞動的時間,好比縫紉機。但電腦的多功能和存在,還包括筆電移動的便利,讓我們漸漸無法劃分、沒有具體物質可拋卻或拾回。想起近期在某個藝文產業諮詢會議的場合聆聽,一位頗有地位的先進大聲疾呼,一定要迎接全面數位化的時代、淘汰各種紙本和實體、倡導人人在家的「節能」模式。聽在我這個忠誠紙本、肉身移動的老派,特別刺耳。不知道他怎麼看待先前,中國少女因隔離家中、沒有電腦可跟線上課程而自殺的新聞,或是數位弱勢在這未來藍圖裡如何自處,人們在公共空間中經驗的刺激和交流。

數位替身的寂寥感?

沒有成為莉亞公主的興奮,線上分享或講課時,逐漸產生的不適感,來自於,對著一個個分格的小頭像和不見影蹤的帳號,在鏡頭前賣力向遠端的螢幕和耳機呼喊。這不像在現場,連說話對象的無感或心不在此,都是一種臨場調整的互動。我們同在此,就是一種知識分享的肉體考驗,被迫的無聊和對峙,也是面對時間和空間、學習的一部分。線上是跨越地界、思考互聯協作的方式,技術、媒介、社會建構和精神模式等在此產生新的互動。不過,我在線上分享之時或之後,總有股動物感傷。視覺的延宕、訊號的斷裂,我們錯過某些細節、甚或說話的空白,有時更想閉眼聆聽、整理逐漸混亂的理解。於是我發現,這最終是關乎聲音。編輯過的數碼聲音,無法像原音所能產生的迴盪質感,彼此傳遞的是空間扁平後的聲音。不像回聲的波幅讓我們追蹤距離,現場原音的流動與穿透,可以帶我們聆聽材質、深淺遠近和動態。當然,聲音也包括話語間的停頓與沉默,一些唯有遲疑、分歧、呼吸的尷尬和困窘,才能表達的思考的形成。

這會是數位替身的寂寥感嗎?一時間好像來到眾聲喧嘩的轉型期,卻不是狂歡化的語言離心和多層次實踐。我們在螢幕前試圖描述他者的空間,這語言會經受什麼改變?莉亞公主求救時,冀望的是,在浩瀚無邊的宇宙裡,有人聽到她焦急的沉默與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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