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藝術家來說，所謂挑戰，在於如何創作出概念和思想碰撞衝突，卻又兼容並蓄的作品，進而將我們從每天的日常中，提升到不同的層次。作為劇場吧檯的調酒師，我們如何使觀眾能夠同時品嚐到威士忌、麝香葡萄、香蕉、白可可、牛奶？而同樣重要的是，是如何建立足夠的自信，以及對觀眾的信任，提供充足的空間，讓他們在獨特而複雜的劇作脈絡中理出頭緒？
「傑克丹尼威士忌、麝香葡萄、香蕉、白可可、利葉酒、貝禮詩、牛奶、檜木、柚子」 看到這串成分清單時，我第一個反應是——WTF？作為一個一旦找到某種喜歡的食物或飲料，就會在未來的20年吃喝同樣東西的人，我對於這串看似極不協調的配方感到既驚喜又驚嚇。除了喝起來的味道如何這個關鍵外，它的外觀造型或風味可能會是什麼樣子，都讓我頗為好奇。
以為喝下一次冒險，結果……
調酒師向我保證這是她最受歡迎的作品之一，並且從吧檯後拿出了一瓶略帶淡黃色的透明液體。我承認自己對於這些截然不同的成分要如何結合，並轉化成我眼前這瓶單一清澈的透明流質感到困惑。調酒師耐心地向我解釋了調製的科學程序後，問我要不要來一杯試試。由於當時我正在度假，朋友們又慫恿著我大膽冒險，我便同意了。
幾分鐘後，調酒師將一杯其貌不揚的飲品放在我面前，微微淡黃的調酒中放著一大塊鑿冰球，中性的外觀看起來就像一杯普通而安全無害的冰飲。啜飲第一口時，我確實驚訝於它的平滑順口，但在第二口之後，我發現自己在訝異之餘，還有些……失望。我原本期望這杯飲料會超出我的預期，或是給我一種「正常」飲料所不能帶來的感受。我想要迎面而來的挑戰或驚嚇，並在安穩的日常中激出火花。
如何創作出一次次驚喜
在小酌的同時，我思索著如Draft Land和「無向」這些酒吧，引領了預先調製雞尾酒的風潮，加速完成調酒的流程，使得這杯酒可能呈現的口感被規格化；也思考著這種製造業般的產線流程是多麼令人沮喪，它削弱了調酒師和顧客之間因手作而產生的親密交流。我希望在那杯酒裡體驗到她個人的手法，感受她如何用獨一無二的風格彰顯這杯調酒，在酒中品嚐到她專門為我特製調酒的那一瞬間。
我還想到那喝不到各種原料的滑順口感如何使創作變得平平無奇，讓原本各色紛呈的組合，最終成了單一色調的滋味。當我和表演課與導演課程的學生們工作時，我總是鼓勵他們思考如何透過增加視覺或聽覺的標點符號，來使場景複雜化，從而增加亮點或突顯不同的重要時刻。他們應該在什麼地方放上逗點、刪節號，或是驚嘆號，才能在台詞或畫面周圍留出空間，好告訴觀眾「注意！這裡很重要」？
跳脫常軌的態度
在調配飲品和創作藝術時都需要的，其實是一種跳脫常軌的態度，是勇於跟正常模式和大眾期望背道而馳。對於藝術家來說，所謂挑戰，在於如何創作出概念和思想碰撞衝突，卻又兼容並蓄的作品，進而將我們從每天的日常中，提升到不同的層次。作為劇場吧檯的調酒師，我們如何使觀眾能夠同時品嚐到威士忌、麝香葡萄、香蕉、白可可、牛奶？而同樣重要的是，是如何建立足夠的自信，以及對觀眾的信任，提供充足的空間，讓他們在獨特而複雜的劇作脈絡中理出頭緒？乾杯！
（本文出自OPENTIX兩廳院文化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