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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索里尼(取自Wiki Commons)
藝@電影 蒂妲.史雲頓X帕索里尼

異端與挑釁之外:帕索里尼的電影詩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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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談及帕索里尼(Pier Paolo Pasolini),其實很難不拜倒在他多才多藝的創作能量之下,這位身兼詩人、作家、劇作家、評論家、電影導演的大師,創作橫跨多種領域,也是自我旗幟鮮明的同性戀、馬克思主義和無神論者,可說是義大利近代最獨樹一格、甚至聲名狼藉的創作者,不僅很難用單一的職稱來界定他,其作品型態的豐富多樣、內容層次的深刻力道,更讓他的創作迄今影響各界深遠。

源自原生家庭的內在矛盾

帕索里尼1922年出生於義大利波隆那,父親是擁護法西斯的軍官,母親是溫和的教師,充滿衝突的成長過程,讓他雖然出生資產階級,卻成為信奉馬克思主義的男同志和異教徒,而這股源自原生家庭的內在矛盾,很早就出現在他的作品中,化為對家庭、階級、權威的徹底反抗。

早年的帕索里尼先是以詩人的身分為人所知,7歲就開始寫詩,17歲他開始以母親故鄉的富利歐利方言創作一系列詩作,飽滿的情感與思想性、對弗留利農民自然生活的讚頌,以及方言詩歌獨特的神秘音韻美學,讓他很快受到矚目,進而開始電影劇本的寫作。

帕索里尼曾說:「作家的工作是美學的創造,而電影工作者必須先從事語言的創造,然後才是美學的創造。」不同於同期義大利新寫實的其他導演,帕索里尼一開始就以深具文學性的方式進行創作,不僅作品幾乎都取材自希臘悲劇、歐洲神話、中世紀傳奇等經典,更強調所謂「詩的電影」,亦即以自身熟悉的詩性文學敘事語法,重新解構賦予經典的當代影像寓意。

《馬太福音》法文版電影海報。(本刊資料室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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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詩的意志」剖開經典的外衣

值得注意的是,帕索里尼的改編,絕非經典的照章重現,而是以所謂「詩的意志」,犀利而直接地剖開經典的外衣,直視包裹在文學糖衣裡的宗教信仰、階級文明和複雜人性的真實(或許醜陋不堪)內涵。因此在帕索里尼的文學體裁電影中,經常赤裸地呈現陽具、乳房和肉體,性交、身體的凌虐更是經常被作為某種視覺武器,藉以批判並瓦解現實中極權資本所帶來的物化枷鎖。

1964年改編自新約聖經《馬太福音》(The Gospel According to St. Matthew),影片從少女瑪利亞處子懷孕開始,一路記述了耶穌誕生、希律王的追殺、施洗約翰、十二門徒、猶大出賣、最後的晚餐、以及受難和復活的事蹟,看似中規中矩的敘述,卻將耶穌塑造成一名左派傾向的無神論者,並找來非職業演員飾演耶穌的追隨者,讓祂成為農工階級衝破貧窮與苦難的革命先鋒,帕索里尼骨子裡對宗教的批判,不言而喻。

1967年改編自希臘悲劇的《伊底帕斯王》(Oedipus Rex),則是將世人所熟知的佛洛依德弒父娶母心理情結,還原成一則跨越古今的家庭階級論證。透過影像時序並置剪接,帕索里尼將兩千多年前的希臘荒漠,與1920年代軍國主義興起的義大利連結,神話的宿命原型與當下的自身處境,道出古今如出一轍的人性悲劇。

被譽為「生命三部曲」的《十日談》(Decameron,1971)、《坎特伯雷故事集》(The Canterbury Tales,1972)、《一千零一夜》(Arabian Nights,1974),可說是他奠定影壇地位的重要代表系列。從文藝復興時期作家薄伽丘、中世紀英國文學之父喬叟、到膾炙人口的阿拉伯民間故事集,帕索里尼在文學故事中萃取出人性本質,轉化為一個又一個充滿色情、性慾、暴力、陰暗權勢的底層生活,邊緣人民與布爾喬亞的社會階級抗爭盡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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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底帕斯王》電影海報。(本刊資料室 提供)

極致影像,直指與批判權力腐敗核心

帕索里尼最驚世駭俗、駭人聽聞的超級禁片《索多瑪120天》(Salo, or the 120 Days of Sodom,1976),則是改編自18世紀爭議作家薩德侯爵的小說,本片也因為影像太過暴力凌虐色情,且畫面出現太多性器和性場面,遭許多國家禁演,片中強迫吃大便的情節,映後更被評論者稱為「電影史上最骯髒的作品」,卻也是「一部不可不看,卻又不可再看的作品」。帕索里尼於本片在義大利上映前夕,遭男妓於羅馬郊區毆打致死,充滿戲劇性暴力的慘烈死亡,更增添本片的傳奇色彩。

撇開《索多瑪120天》的聲名狼藉不談,帕索里尼在片中刻意將時間設於二戰末期,希特勒與義大利緊密勾結的時期,以主教、總理、公爵、法官等角色象徵權力核心代表,對16歲的青少年、少女進行一場為期120天的酷刑虐待。《索多瑪120天》絕對是帕索里尼最為極致、挑釁、憤世嫉俗的狂野之作,相較於之前的文學改編作品,片中對於時代背景的直接置換、角色情節的抽象化、華麗的場景服飾,並佐以大量長篇詩句朗讀和儀式化的表演,與之對應的則是慘無人道的、赤裸裸的暴力,視覺上極端的對比,讓影片脫離了傳統文學的故事敘述,進入一種屬於帕索里尼式的極致影像,絕對異端,絕對憤怒,也絕對直指權力腐敗核心。

除了改編文學作品之外,《老鷹與麻雀》(The Hawks and the Sparrows,1966)、《定理》(Theorem,1968)、《豚小屋》(Pigsty,1969),也都帶有帕索里尼一貫對階級的控訴與人性本質的探索,尤其是涉及「人吃人」題材的《豚小屋》,將豬圈與人類貪婪慾望交互隱喻對比,也帶出更多對當時社會差距的批判與思考。

以電影揭露世界真理的行動

逆倫、淫亂、禁忌、尖刻、超激、挑釁、驚世駭俗……帕索里尼的電影總會被人冠以上述激烈的形容詞,讓一般觀眾望之卻步,至今仍有地方禁演。然而不論是脫胎自聖經的《馬太福音》、翻轉希臘悲劇的《伊底帕斯王》、到禁忌神作《索多瑪120天》,帕索里尼也的確一次又一次剖開銀幕的道德邊界,挑戰觀眾的尺度極限,一針見血地以激進的影像剖開現實背後的殘酷社會真相。

帕索里尼在接受《CinemaeFilm》雜誌訪談中曾表示:「我之所以將電影視為現 實的書寫語言,其實源自對現實所具有的一種幻覺般的、天真浪漫的、獨斷性的愛。 宛如宗教狂熱者的執迷,在某種程度上與性的物質崇拜合而為一。」

這種對於身體性(Physicality)、夢與意識的強調,也是巴索里尼一再強調的詩的電影美學,是一種以電影揭露世界真理的行動,既詩意又叛逆,以悖德狂亂作為工具,以挑釁煽動作為效應,挑戰世俗的道德成見與內在不公,不管在哪個時代,似乎都在召喚著人們:「戰鬥吧!反身自省吧!從歷史與道德的束縛中解放吧!」然後,或許可以找到屬於我們真正的自由。

延伸閱讀

〈蒂妲.史雲頓:我是畫布,只等待最特別的角色〉

〈蒂妲.史雲頓讓《親愛的帕索里尼》化身伸展台 向20世紀電影大師致敬〉

《索多瑪120天》電影海報。(本刊資料室 提供)
本篇文章開放閱覽時間為 2024/08/12 ~ 2024/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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