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筆記本的田調素材積累後，我們開始揣想一個大動物獸醫的生活。那些我們備感新奇，卻是他們平凡作息的日子裡，早晨天才濛濛亮，遠處開始有牛隻哞哞叫喚起來，他是否會想起一個老朋友、記起大學時期青春過往，或者，會有一個陌生訊息從遠方捎來……
在你眼裡，怎樣的乳牛最美？
當我面對眼前屏東大動物獸醫醫生，問出這個荒謬但認真的問題時，內心還是有些衝擊。衝擊的是，我真想知道在他眼裡，哪款乳牛氣質美貌更勝名模林志玲，另一方面，他還真有自己一套嚴謹乳牛審美標準。
2013年，我們為籌備職人劇《長不大的爸爸》，開啟一段獸醫田調之旅，走南闖北，從大學獸醫相關學科，一路去到南部驕陽炙熱的乳牛飼養現場，這才知道乳牛如此迷人。偌大屏東地區，專門照料牛隻的大動物獸醫數量稀少（大動物專指牛、羊、馬），高薪但累死人的一天，從早上約莫5點乳牛開始擠奶起始。大動物獸醫最重要工作，就是測試母牛是否受孕可以產奶，同時避免牛隻生病影響泌乳。獸醫會將手伸入母牛屁股，靠著觸摸子宮微妙觸感來判斷，一天平均五百頭，進進出出，冬夏如常，造就大動物獸醫外觀上往往右手臂白皙、左手臂黝黑的外觀特徵（乳牛身體物理防曬）。
說起牛兒日常，好像說自家小孩
萬一乳牛生病，大動物獸醫也必須給牛打針。施打牛右臀時，獸醫要站在左側，因為乳牛感到痛，會抬腳後踹，藉由右邊痛但人在左邊的欺敵戰術，迷惑乳牛。但是極少數情況下，也會遇到左右不分、方向感很差的乳牛，抬腿就往右後方踹去，一腳踹斷獸醫生肋骨，也把獸醫踹進醫院去。偶爾有的乳牛需要開刀，因為體型龐大，只能部分麻醉，早年會安排一人持小棍和緩擊打牛隻頭部，引開牛隻注意，獸醫師抓緊時間趕緊動刀。有次持棍人開小差睡著，牛隻一回頭發現有人在自己身後鬼鬼祟祟，一個往前跑去，腸子就掉了一地，最後還是靠獸醫一一撿起縫回才安然無事。然而整個飼養場，每隻牛在獸醫眼裡也是各有個性，有的會在獸醫經過時故意噴水惡作劇，有的調皮挑食，會從滿滿草料，挑出好吃好入口精料。獸醫講起牛隻點滴日常時，臉上靦腆笑了，彷彿講起自家小孩。
至於乳牛界林志玲挑選，獸醫說還得從頭部望向牛屁股，以牛脊椎中線來觀察。如果脊椎分隔，兩側身體線條幾乎成一直線，表示太胖，未來生小牛很可能會難產，最棒的身體曲線，還是沿脊椎兩側，呈現微微W狀，這樣就是極品乳牛大美女。
人的故事，從牛棚開始……
田野調查過程，除了牛隻，更多有趣的素材，是人。我們探訪過老派獸醫佐，沿襲老一輩獸醫學識，卻遭遇來自西方養成獸醫的兒子挑戰。老派獸醫佐說人和動物穴道相通，一臉得意拿了手指長細針就往自己小狗頭上扎，只見小狗眼睛微瞇，露出舒服模樣，然而下一刻為了印證理論，老派獸醫佐竟把細針往自己頭上插去，當場引起我們驚慌失措。也有那酪農老闆娘講起自己年輕在百貨公司站櫃，遇到出手闊綽老公，歡喜下嫁，然而親身下海早晚固定擠牛奶、照理裡外，至今蜜月旅行仍未成行，有上賊船之感。
一整個筆記本的田調素材積累後，我們開始揣想一個大動物獸醫的生活。那些我們備感新奇，卻是他們平凡作息的日子裡，早晨天才濛濛亮，遠處開始有牛隻哞哞叫喚起來，他是否會想起一個老朋友、記起大學時期青春過往，或者，會有一個陌生訊息從遠方捎來，是好消息、是壞消息，或是一個他心頭掛念人的隻字片語。由此，故事就開始悄悄冒出芽來。
（本文出自OPENTIX兩廳院文化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