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壁画是我们传统文化的寳藏,它为我们保留了多采多姿的古代舞蹈形象。今天我们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才能使这些彩塑的「仙女们」再度「舞动」起来呢?
《你的心是敦煌最空敞的窟》
10月17日
台北社教馆
十月十七日舞蹈家樊洁兮带领舞团在社教馆演出,配合摄影家柯锡杰所制作的幻灯影像,呈现出多媒体与舞台表演整合的展出,表现「飞天」的风貌与境界。
这种视觉与舞台艺术的结合诚属相当不错的创意,就当日的会场演出水平而言,除了音效室内工作人员的吵杂声音,影响到后排观众的观赏情绪,以及工作人员对布幕的操作不够专业之外,灯光的效果和柯锡杰所拍摄的影像都相当好,给观众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飞天乐舞的图像源自古印度佛教文化
但在论及舞蹈的主题、编舞和舞蹈的技巧时,笔者有些不同的看法。首先,「飞天」是佛教艺术表现上相当重要的一环,常被刻绘在佛像的光背、楣龛内外,或是窟室的天井顶部,成功地点缀出佛教艺术晖丽的装饰性,表达佛说法时的高潮与庄严。
一般来说,飞天的形象大多是以伎乐和供养搭配出现,在《大智度论》中说:「菩萨欲净佛土,故求好音声,欲使国土中众生闻好音声,其心柔软,心柔软故受化易,是故以音声供养佛。」可见乐舞不仅是一种娱乐,也可以用来教化人心。飞天伎乐在宗教意义上,有其特殊的作用性。
反观飞天舞蹈就不仅只是动作型态而已,若是脱离了宗教虔诚供养的精神成份,就失去了飞天本身的意涵。从当日的演出看来,每一支舞作中的飞天摇摆,宛如壁画中肢体指法的串连重组,观众无法感受出它们和宗教的关系。
至于佛教艺术中,飞天乐舞图像的表现来源,和古印度佛教文化发展有关,随著佛教的传播而进入了各地,并与当地的乐舞文化及风俗民情结合,促成了中国各地飞天乐舞圆像的出现。虽然飞天乐舞的本身,可能就是当地的表演艺术记录,但既然是以「飞天」为题材,就不能将宗教性排除在外;如果是纯粹精炼飞天的乐舞形象来创作,就应该视为「古民族舞蹈」的再现,对于服饰考证与乐舞史料的采集,可能就要有相当严谨的硏究态度。
天部均以最奇奥的化生方式诞生
另外,节目单上说:「飞天是莲花的化身。」笔者对此有些疑问。佛教经典的记载中并没有出现「飞天」一词,从原始佛教的经典开始,即有记载「乾闼婆」(梵语Gandharva)与「紧那罗」(梵语Kinnara),二者都隶属于天部,又称为「天人」(Deva),当作佛、菩萨和诸天部的侍从,专门从事供养和伎乐等职务。许多神话中的「乾闼婆」与「紧那罗」,由于善长歌舞,常在佛教宣扬的场合中适时出现,增添了庄严祥和之气,因此成为佛教艺术中常常表现的题材,后来更成为佛教八部护法神之一,这一点可能就是现今所谓「飞天」的来源。
然而佛教本身不断的演进,思想和概念也有不断的发展,因此有些特殊的名词往往莫衷一是。「飞天」二字,最早当出自东魏初《洛阳伽蓝记》(杨衔之著):「飞天伎乐,望之云表。」一般经典大都以「天人」或「天」来说明,因此有学者认为「飞天」的「飞」字是动名词当形容词用,意指「飞翔的天人」,若是这样的话,那么表演飞天的舞者,是否曾经做过如此的联想?如何呈现出飞翔的动态,则可能是编舞者最先考虑到的问题。
回过头来说「飞天」是「莲花」的化身,出自何处笔者不解,天部与人类、动物的位阶不同,因此有不同的出生方式,佛教中有四种生法(卵生、胎生、湿生及化生),天部均以最奇奥的「化生」方式诞生,有时在天中瞬间化生,有时在各种寳花(如莲花、钵陀罗花……)中化生。由于莲花是佛教重要的图像象征之一,「莲花化生」亦是信众最向往的境界,所以笔者猜想是节目单撰稿人以「身」为「生」的误植,还是有别的解释。
三道弯的舞蹈美学
以下谈及编舞及舞蹈的技巧。整体而言,舞者的表演水准不错,曾受过学院的严格训练,因此在肢体的呈现上,能将菩萨身躯上「S」形的三道弯,轻巧玲珑地展示出来。但由于编舞者太过强调这样的姿态,舞者为了达到这样的要求,不得不翘起臀部来移动位置。
三道弯的肢体源自于印度的民族舞蹈,因节奏较快速和迅速移动,产生了优美的肢体韵律;若是保留这样的姿势而将节奏放慢下来,不仅表演者摆动困难,观众也无法领受那份美感。再者,编舞者在舞作创新上似乎发挥得不够,各支舞作虽有不同的配乐及队形组合,舞蹈语汇却有许多重复。
总的来说,该团结合多媒体与舞台表演的尝试与创新,是値得嘉许的,另外,樊洁兮多年来从事飞天舞蹈创作,并亲临敦煌硏究飞天舞蹈,这种精神更是舞蹈界中所少有,冀望未来该团能够更为提升精神内涵,使飞天舞蹈的精神特质充份展现。最后笔者呼吁,对于深具历史文化性的题材,应该多多发挥硏究的精神,才能透过舞蹈创作及专业训练,使观众得到正确的认识。
文字|方初惠 舞蹈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