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舞踏表演祭」(注1)分为澳洲篇、台港篇、美国篇三套舞码,来自澳洲的两个舞者以有如两只昆虫般的动作,一反人类惯有的动作形象,并弥漫著东方冥想的氛围。
《地下身》
1月21~23日
幼狮文艺中心
音乐fade in,是尖刺的提琴声,沈郁厚重的贝斯与之抗衡;一方欲飞天,一方欲踏地;一边象征芭蕾虚妄的飘逸,一边代表舞踏所根植的重力。音乐fade out,叛离芭蕾和传统现代舞后的去向是不确定的纠葛、冲突,一如这序曲。
两只虫自幽黄光束中横行而出,臀和四肢著地,一反人类惯有的动作形象。双腿弯曲而外张,移动重心在双臂,无法思考其主题意念──或许根本没有,肢体现象的意义存于欣赏者主观的诠释中……
她们在舞台上展开肢体语言的对话:质朴而具「贫穷」的况味,有别于芭蕾的精准语汇和视觉美学。刻意不断重复緜延的地板动作,似乎敬吿观者不能再以空间善用与否来评价她们的表演。要如何形容他们呢?反时间之节奏,反空间之发展,反故事之情绪,反对比之美感,反协调之令人赏心悦目……。那舞蹈又是什么?顚覆古典与现代后,应追寻何种未来?
飞蛾成双,足、翼、身、首揉和交错成各式线条的流动。侧身相叠,有重生的寓意。彷如大地之母拥抱万物拥抱天的律动,是肢体与肢体的缠绕与激荡。表演有著东方冥想的氛围,隐含禅坐、瑜珈术的肢体工作(body work)。从她们演出后的谈话中得知身材天生过于修长的珊卓.派琳和后天背脊受伤的苏安伦.蔲勒,自身体与心灵的发展,来追求舞蹈创作上的突破──突破人类肢体的不足──她们的勇气与自信的确十足。
无法辨明是昆虫、爬虫类、人类甚或飞禽的一对生命体并列于舞台正中央,背对众人的视线,慢速前行,下腰、展臂、松弛,提琴声和贝斯猛烈撞击,仿如开场时的横移再现,不同的仅是,不再一起同向行动,而是当天幕两侧的灯以四十五度斜打过舞台的时候,各自倚著隐约可见的高台,「命定式」地出场──首尾呼应的收尾形式,是「预期中」的意外。有人会被劝吿去关心「是什么使人以这种方式『舞蹈』」吧!反叛因袭西方芭蕾与现代舞的身体观后,动作的技巧与表现力是否就不重要?
表演后放映了一段《动物观察室》Vivarium的影片,内容主要是珊卓.派琳的独舞,还有几近喧宾夺主的摄影与剪辑技术(注2)。一只人类眼睛自一直不动的镜头中观察裸身的人类,光与影交织出令人心惊的线条,或高度反差,或局部夸张,或细部肢体的慢动作,或水里,或火光中;肌肉块形分明,解析人类早似乎已淡忘的身体艺术,并思索舞蹈/动作的本质。
注1:苏安伦.蔲勒曾学过芭蕾舞、现代舞、民族舞、西班牙舞,受伤后赴日与铃木忠志学习强调下半身训练的舞蹈。此次「后舞踏表演祭」的主要策划人王墨林先生曾说明,蔲勒所受舞踏的影响是「非形式上」的,而「后」一字有不确定之意,他反对剧场学者钟明德先生对「后现代」有确切的界定。而苏安伦本人也自许能够从各类舞蹈类型中,摸索出新的舞蹈语汇。
注2:她们除了舞蹈创作外,还从事拍电影、拍电视的工作。此片为二年前的旧作,时间上先于《地下身》,颇能从中窥见二者的关联,与创作上的流变脉络。
文字|吴观 剧场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