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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瓦解后,圣彼得堡爱乐一改往昔神秘作风,积极从事商业演出。(博德曼唱片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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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出发的年代 圣彼得堡爱乐今昔

在苏联乐团中,圣彼得堡爱乐(即前列宁格勒爱乐)无疑是声望最高的首善乐团。该团不但具有曲折独特的身世,同时在穆拉汶斯基长达半世纪的「统治」下,发展出与西方世界乐团全然两样的演奏文化。

在苏联乐团中,圣彼得堡爱乐(即前列宁格勒爱乐)无疑是声望最高的首善乐团。该团不但具有曲折独特的身世,同时在穆拉汶斯基长达半世纪的「统治」下,发展出与西方世界乐团全然两样的演奏文化。

圣彼得堡爱乐交响乐团

9月24、25日 19:45

国家音乐厅

前苏联在西方世界心目中,是神秘的「恐怖大帝国」。不但KGB、核子弹令人闻而色变,其艺术、体育团体也被视为身怀绝技的冷血劲旅。在苏联乐团中,圣彼得堡爱乐(即前列宁格勒爱乐)无疑是声望最高的首善乐团。该团不但具有曲折独特的身世,同时在穆拉汶斯基长达半世纪的「统治」下,发展出与西方世界乐团全然两样的演奏文化。冷战期间该团在西方惊鸿一瞥,大多演奏拿手的俄国近代曲目。精湛的技术使西方人留下完美无瑕的印象(或说假象)。苏联解体后,该团曝光机会增多,加上人才外流,神秘感顿减,目前正在重整阶段。

曲折独特的身世

圣彼得堡(建于一七〇三年)相对于莫斯科,并不是一个古城,却因为是现代俄罗斯帝国的大本营,乃成为俄国人文荟粹的首善之都。圣彼得堡居民的气质是文学家、艺术家,不像莫斯科满街政客和军人。列宁格勒爱乐是苏联境内历史最悠久的一个管弦乐团,也可能是唯一曾具有军职的世界著名管弦乐团。

俄国革命前,除剧院乐团和教育单位外,民间并没有任何固定的专业乐团。一八八二年,沙皇亚历山大三世组织了一个「宫廷音乐家管弦乐团」,目的是执行宫廷各项音乐任务,例如皇室起居用餐、宗教仪式、军队检阅伴奏…等。第一梯次乐手从现有骑兵队和侍衞队乐团中征召,共集合了五十三人。其后人员补充方式和台湾的「国防部示范乐队」完全相同。从入伍新兵中,选取有音乐专长者入团。团员必须要兼擅两种乐器,以便同时担任管弦乐团和军乐队两种角色。该团于一八八二年六月十七日批准设立。同年八月举行第一场军乐演出,交响乐演奏会则稍晚在十二月举行。

在枪杆子强势下,许多优秀人才应召入团。第一任团长是法兰克(M. Frank)。一八八二年弗莱吉(G. Flige)被聘为第一任交响乐指挥,也是被团史承认的首位列宁格勒爱乐指挥。但是该团在往后漫漫十多年,只极少数特别场合才有机会到宫外演出。一八九六年,乐团与军系吿别,更名为「宫廷管弦乐团」。一八九八年乐团首次被允许自主对外公演,曲目有舒曼、孟德尔颂、海顿、莫札特、华格纳和鲍罗定…等人的管弦乐。到了一九一二年左右,不少外来的大指挥家登上圣彼得堡爱乐的舞台,如理查史特劳斯、尼基希…等,大大提升了乐团水平,并使乐团感染西欧风格。

艰苦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导致沙皇下台。一九一七年俄国爆发「二月革命」,乐团革命不落人后,改名为「国立管弦乐团」,并于当月开始演出,节目是柴可夫斯基《第五号交响曲》。同年五月十五日,乐团找到库塞维茨基来担任指挥。库塞维茨基生于莫斯科,是个传奇才子。在莫斯科音乐学院仅花了五个月,就修完低音提琴五年的必修课程。一九一〇年娶茶叶富商的女儿为妻,岳父买了一整队管弦乐团作嫁妆。库塞维茨基便买了一艘船,把管弦乐团装在上面,像马戏班一样沿著伏尔河巡回俄国演出,潇洒一时。他到圣彼得堡后,为展现建立专业乐团的决心,把当年乐团起家的管乐队编制取消了。

同年俄国发生共党十月革命,库塞维茨基一夕间成为无产阶级,除保有乐团职位外一无所有。一九二〇年十月,乐团奉命更名为「国家爱乐管弦乐团」。至于库塞维茨基呢?这位浪漫的末代帝俄指挥家见苗头不对,早就脚底抹油逃往西欧了。他后来成为波士顿交响乐团的指挥,对美国乐坛影响深远。

凯辛(A. Khessin)继任新指挥,一九二一年再传给古柏(Emil Cooper)。同年「重艺术、轻权势」的人民政府作了一项重要决策,拨给该团一座可能举世最价昻的音乐厅,即前皇宫的议事大厅。这座大厅与Kikhailovsky宫相通,有巨大的白色石柱,一千三百一十八个座位,辉煌的音响效果。早年李斯特、安东.鲁宾斯坦等音乐家均曾在此演奏过。

一九二一年圣彼得堡「爱乐大厅」落成,古柏率乐团在该厅演出。在为期三个月的夏季音乐季中演出达五十四场,曲目包括贝多芬交响曲等经典之作。而在演出像贝多芬第九号交响曲《合唱》时,动用了近五百人的演出者,在当时盛况空前。一九二二年国家授与该团「学院」(Academic)封号,对该团赋予艺术学术地位的高度肯定。就这样,一个军旅出身的「军乐团」,经过四十年努力终于被奉上了庙堂。

二〇年代该团的两位指挥是贝德耶夫(Valery Berdyaev)与马可(Nikolai Malko)。当东西方关系不是太紧张的时候,许多西方指挥家先后在此露面,包括米尧、克伦贝勒、蒙都、温加特纳…等。一九二五年被授与「国家文化教育机构」的身份,从此可以代表国家出国演奏。一九二六年更多外籍指挥来团担任客席,例如克纳佩布许、华尔特、安塞美。在二〇年代末期,「国家爱乐」已发展成世界一流乐团,具有极高水平的技巧、华美的音色与典雅正统的风格。

高克(Alexander Gauk)于一九二九年被任命为指挥,他虽不是才华出众的指挥家,却是有见地的学者。他大力提倡苏联当代作曲家的作品,发表许多普罗高菲夫、萧士塔高维契、柴可夫斯基…等,许多新作家的作品。以往在德奥音乐垄断下被遗忘的俄国旧作,也都被发掘复兴起来。一九三八年,三十岁出头的穆拉汶斯基开始崭露头角,夺得首届全苏指挥大赛首奖。由于苏联指挥都是公派,所以音乐大赛事实上就等于音乐的抡才大典。高克、拉克林(Rachlin)以及后来的塔米卡诺夫等指挥都是出身该比赛。

共产世界的音乐精神导师

穆拉汶斯基是土生土长的圣彼得堡人,一九二四〜三〇于列宁格勒音乐学院学作曲和指挥,指挥老师就是马可与高克。一九二九年首度登台指挥,三二年任列宁格勒剧院指挥。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在「苏联音乐节」指挥萧士塔高维契第五号交响曲《革命》首演,举国瞩目。三八年参加首届全苏的指挥比赛获得首奖,理所当然的得到列宁格勒爱乐的指挥宝座。穆拉汶斯基是苏联政权下最理想的指挥人选,他与列宁格勒爱乐的结合,成为西方人对俄国乐团的典型印象。穆拉汶斯基身材高大瘦长,脸部瘦削,外表冷漠,似乎目空一切。他的指挥风格毫无花巧,一板一眼照本宣科。他对音乐的感觉就像机器一样敏锐,要求一丝不苟,使乐团像军队一样精准。就这样,这个帝俄乐团就在史达林──穆拉汶斯基时代,全盘「列宁」化了。

穆拉汶斯基的音乐就像北极圈的寒风,劲、烈、速,有时犀利得令人亢奋,有时又冷静得像到漫无人烟的西伯利亚。他的热情像在雪夜灌伏特加酒,热度甚高,像要从喉头爆出火花一般。他的柴可夫斯基和萧士塔高维契无人能及,流传在外的唱片虽然不多,但是他在DG发行的一套柴可夫斯基四、五、六号交响曲,流露纯正的俄国风味,让无数后进指挥家掷棒。从他的柴可夫斯基钢琴协奏曲可了解其锐利如箭的个性;他把弦乐搧起旋风般的音色,铜管高声咆哮,速度像在高加索山滑雪俯冲。

他的其它作品则多少造成争议,尤其是端庄的德奥音乐和温香软玉的法国音乐。曾任列宁格勒爱乐客席指挥的桑德林说:「此人酷甚,从没见过他流露真情。」穆拉汶斯基不但音乐冷、做人也冷,曾跟随穆氏多年的俄国指挥家马奇兹(Lev Markitz)说:「穆拉汶斯基是位可怕的暴君。」在Toshiba发行的影碟里,穆拉汶斯基从台上走进后台,僵硬一如木偶。一言不发让人披上镶有勋章的外套,嘴里叨上烟。脸上看不见一抹笑容,好似刚向群众宣读了史达林的政令。

一九四一〜四四年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乐团撤退到诺夫西贝斯克(Novosibirsk),在后方城市演出。一九四四年乐团「凯旋」列宁格勒,但水平已一落千丈。一方面因为很多老音乐家死于流亡,更重要的原因是靑年新秀战死沙场,乐团难以补充新血。尔后乐团亦是困难重重,例如政治干预、乐谱贫乏、资讯不通、演出机会不够、缺乏客席指挥……等。这种情形在史达林时代最为严重。铁幕稍稍开放后,新问题又接踵而来。乐手只要有机会就想尽办法出走。史达林死后不久,六十个弦乐手一口气走掉十八个,包括乐团首席在内。

穆氏是共产世界的音乐精神导师,名声常被西方浪漫、激情的渲染夸张,虽已盖棺,功过则尙未论定。他领导乐团到去世的八十五高龄,终其一生维持一贯严酷、冷静而节制,对团员则如教父般施以铁的纪律。纵然造就了宽广的幅度、精准无瑕的合奏默契,不过对乐团的自发性和表现力是否有所削弱呢?我觉得以全能乐团的尺度来看,确实如此。近年西方厂牌购得不少穆氏生前录音发行,显示该团确实不是许多基本曲目的「第一选择」。穆拉汶斯基时代的录音大多由苏联国营的Melodia公司发行,少部份在宝丽金集团,前年Erato推出的「穆拉汶斯基全集」,则是近年品质最好、最有系统的有声史料。

重新出发的年代

苏联于一九九三年瓦解,列宁格勒爱乐已经回复圣彼得堡爱乐旧名。现在该团已彻头彻尾改头换面,积极从事商业演奏,成为西方录音事业的新宠。该团的最新录音计划是与拉脱维亚籍指挥杨森斯合作,在EMI展开一系列拉赫曼尼诺夫管弦乐作品的录制。这套唱片音色绵细,情感浓郁,和穆拉汶斯基时代判若两团。

这次率团来台的现任首席指挥塔米卡诺夫(Yuri Temirkanov),是一九六八年第二届全苏指挥比赛的首奖得主,并在往后十年担任列宁格勒爱乐指挥。一九八八年穆拉汶斯基去世后升任首席指挥。塔米卡诺夫擅长俄国音乐,同时也擅长歌剧,是基洛辅剧院的艺术总监,一九七九年担任英国皇家爱乐首席指挥。塔米卡诺夫是典型的新一代俄罗斯指挥,特色是学贯东西,活跃世界各地。塔氏对西欧曲目了若指掌,贝多芬与马勒曲目更负盛名。他于一九八八年成为BMG集团专属艺人,正指挥圣彼得堡爱乐、皇家爱乐不断推出新唱片。

近年他最出锋头的事件,是指挥一九九〇年「柴可夫斯基诞生一百五十周年」纪念音乐会。该盛会有多位巨星出席,如帕尔曼、杰西诺曼、马友友等,压轴的「一八一二」完全重现当年柴可夫斯基的理想,如附加一组军乐队、户外加农砲、教堂巨钟、以及笼罩全圣彼得堡的五彩烟花,是近年最「热」的一场「一八一二」。这场音乐会的录影曾在台湾播映,不少乐迷应该记忆犹新。

 

文字|杨忠衡  音乐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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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可夫斯基:诞生一百五十周年纪念(RCA RD 60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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