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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盾是第一位出任「BBC苏格兰交响乐团」常任作曲和副指挥的东方人。(谭盾 提供)
艺乡人 艺鄕人

在世界文化上添砖加瓦

作曲家谭盾受聘为「BBC苏格兰交响乐团」驻团作曲家兼副指挥家

今年三十七岁的谭盾,是文革后第一批中央音乐学院学生,一九八六年来美后即活跃在纽约表演舞台。他的作品多元,音乐舞台从实验剧场横跨到国际首屈一指的音乐厅、欧洲音乐节。从去年十二月起,他为英国BBC苏格兰交响乐团聘为驻团作曲家,并兼任副指挥。

今年三十七岁的谭盾,是文革后第一批中央音乐学院学生,一九八六年来美后即活跃在纽约表演舞台。他的作品多元,音乐舞台从实验剧场横跨到国际首屈一指的音乐厅、欧洲音乐节。从去年十二月起,他为英国BBC苏格兰交响乐团聘为驻团作曲家,并兼任副指挥。

在湖南鄕下长大的谭盾,从小看惯道士念经,主持道场,一直梦想长大要做那个主持道场的道士。二十岁,谭盾在北京第一次看卡拉扬指挥,仿佛之中,卡拉扬变成湖南鄕下道场的道士。

没有宗教信仰的音乐祭司

「对我来说,指挥家就是道士,音乐会就是道场。」谭盾说。

谭盾终究没有做成道士,但是这位近年来活跃西方乐坛的中国作曲家,将拥有一个自己的道场。从去年十二月起,他为英国BBC苏格兰交响乐团聘为驻团作曲家,并兼任副指挥。

不仅创作,也热衷于表演的谭盾,常亲自「下海」演奏自己的作品。《声音的形状》在纽约实验剧场「拉玛玛」演出时,他就在这个有著强烈仪式性的作品中当头儿,后来《纽约时报》的乐评的标题,就直指谭盾是「没有宗教信仰的祭司」。

今年三十七岁的谭盾,是文革后第一批中央音乐学院学生,和目前活跃美国的华裔作曲家周龙、陈怡、瞿小松等是同班同学。谭盾自小没有受什么正规的音乐训练,小时候唯一玩过的乐器,是一把以毛装换来的三条弦小提琴,「直到十八岁才第一次听到贝多芬」。

一九八六年来美后,谭盾即活跃在纽约表演舞台。他的作品多元,音乐舞台从实验剧场横跨到国际首屈一指的音乐厅、欧洲音乐节。他与编舞家曾筱竹合作的《金瓶梅》The Pink去年十月在纽约实验剧场「拉玛玛」落幕,两周下来座无虚席。最近他和日裔作家Chiori Miyagawa合作的歌舞剧《美国梦》America Dreaming正在在纽约Vin-cyard Theater上演。

九三年,他获颁日本「山多利作曲大奖」,成为有史以来得奖的最年轻作曲家,九四年十月,他又得到麻省理工学院艺术委员会(Arts Council)「尤金麦德莫艺术奖」(Eugene McDermott)。成立二十二年的「尤金麦德莫艺术奖」过去得主包括华裔建筑师贝聿铭、美国雕刻大师亨利莫尔。

东方音乐媒介者

谭盾在纽约接受采访时,谈到自己雀屛中选的原因时说,过去和BBC苏格兰交响乐团合作演出,听众的反应很好,而乐团想找一位年轻的作曲家,介绍新的音乐潮流和动向,谭盾东方背景代表的东方文化、东方意识,也是让乐团感兴趣的原因之一。

任期三年的「BBC苏格兰交响乐团」驻团作曲家和副指挥,将使得谭盾在创作者、表演者之外,再加上策画者的角色。除了每年为BBC创作一支交响乐,指挥四、五场的二十世纪古典音乐会,谭盾同时还要参与音乐节目的规画。

在「中央音乐学院」副修指挥的谭盾,常常指挥自己的作品。「我本来就很喜欢表演。二十世纪作曲家脱离表演,不像过去作曲家通常也是很出色的演奏家,如莫札特是优秀的钢琴演奏家。这非常遗憾,作曲家失去了和观众直接接触的机会。」

但谭盾强调,他主要的兴趣还是在作曲,指挥虽不是他追求的目标,但是可以让他在音乐会节目的安排上有更大的决定权,同时他要负责发现新音乐创作的好作品,尤其是发掘优秀的当代东方作曲家。

「这是很好的机会,可以把中国当代音乐、文化的面貌,介绍给西方听众。」谭盾表示。除了为BBC苏格兰交响乐团策画音乐节目,谭盾要为今年在荷兰、法国举行的音乐节,担任中国音乐部份的策画顾问。

「BBC苏格兰交响乐团」和「BBC交响乐团」(伦敦)、「BBC威尔斯交响乐团」都属于BBC(英国国家广播电台)。BBC自一九二二年成立以来,就致力于音乐的传播,以其无远弗届的无线电传播,结合广播和现场演出,接触广大的听众群,影响力十分深远。

BBC三团各有特色,常互相合作。历史最久的伦敦主团「BBC交响乐团」(BBC Symphony Orchestra),于一九二〇年成立,不久便在历史悠久的英国Proms音乐节中演出,很多欧洲著名的指挥家都曾担任客席指挥。苏格兰团于一九三五年成立,一九六二年起参加Proms音乐节,六九年应邀参加爱丁堡音乐节。

以一位东方人出任该团常任作曲和副指挥,这可说BBC三个交响乐团中历史上的第一次,谭盾的诠释是:「与其说是东方开放了,不如说是西方开放了。这是马可波罗以来,西方第二次更大规模的向东看。」

和马可波罗东使最不同的是「第一次主要要猎奇,是物质角度,这一次是西方开始向东方的精神文明寻求灵感。」

以音乐贴近自然的创作理念

在一篇对谭盾《九歌》的CD评论中,乐评家Scott Wheeler指出,三〇、四〇年代欧洲政治局势的动荡,把一批优秀的欧裔作曲家带到美国,影响了美国音乐的面貌,最近这批来自中国大陆的作曲家,很有可能像早年那批欧裔作曲家一样,对美国音乐产生重要的影响。

在西方为主流的艺术舞台上,谭盾擅长把自己的东方文化背景转为资产,塑造独特的创作语言。以他自己的话说,他的创作理念是:「站在最熟悉的文化土壤上,创造更加融合性、有个性语言的作品」。

在对谭盾创作的乐评中,不少乐评家都强调,谭盾能将他东方背景的西方现代音乐训练融于一炉。《村声》杂志说他的作品「拥抱无止境的音响世界」;《旧金山纪事报》形容他的作品「充满意外惊奇,从不重复」;日本作曲家武满彻在九三年颁给谭盾「山多利国际作曲大奖」时,赞赏他宽阔的想像空间,「在运用前卫音乐技法的同时,在他的音乐中我们听到了人类灵魂的声音。」

一九九二年过世的美国前卫音乐大师约翰凯基(John Cage),更直接地指出:「在欧洲或西方音乐中很少听到音乐作为一种自然之声,因此,在我们的音乐中只能听到人类和自己的对话。明显存在于谭盾音乐中的,却是我们置身于其中而又久未闻之的自然之声。」

受东方哲学影响很深的凯基,在六〇年代提出生活中所有声音,包括寂静,也都是音乐时,被视为离经叛道,但今天都已成为现代音乐的理念。而谭盾作品中拥抱的老庄哲学,从「大音希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正与这种现代音乐理念不谋而合。

谭盾在八九年完成的《九歌》,以吹竹、打击陶器、拉奏蛇皮做的弓弦、粗犷的土歌,与东方原始的祭祀形式组成;九〇年在古根汉艺术馆首演的《声音的形状:为陶器、人声和动作而设计》,以自制陶器为演奏乐器,都显现了他以音乐贴近自然的创作理念。

从陶乐、水乐、到纸乐,谭盾认为以自然质材为发声器来创作音乐,是受到中国五行的影响。「中国的乐器都取材于自然。中国的音乐讲丝、竹、皮、土、金、石等八音。」

虽然小时候没有受过正规的音乐训练,但从小生长的湖南鄕下,却提供了谭盾一个多彩多姿的声音世界。音乐在湖南人生活中占有很重的比例,搬迁、婚丧喜庆,都以说唱来表达他的喜悦和难过;在农地里,常可以听到和媳妇、婆婆吵架的村人,唱著自己的委屈,俗称「哭冤」。

这样的声音世界,塑造了谭盾最早的音乐观。「对我而言,音乐是生活,不是表演艺术;音乐在生活中,在实验中。」

谭盾从小和外婆住在湖南的丝茅冲,丝茅冲因长著一片片白色像芦苇的丝茅而命名,过去曾是埋死人的墓地,以谭盾的话形容,「就是鬼哭狼嚎的地方。」生长在这样一个楚风盛行,鬼气十足,流行著湘西赶尸、祭祠道场的地方,对于谭盾的音乐创作有著深远的影响。

灵魂的呻吟与歌唱

在一九八五年完成,因外婆去世而做的《道极》On Taoism,渗透出谭盾作品中独有的「鬼气」:透过道士做法的道场,两个世界──超自然与世俗的──开始对话。常被形容为「彷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的《道极》,曾获得多项国际大奖,为二十六个乐团演奏过,也被大陆选入「二十世纪华人音乐经典」。

谈及他作品中的鬼气,谭盾说,「鬼气对我来讲,是一种精神现象,是一种体会到,但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感受。」他进一步解释说,主要是楚文化根基的影响。因为地理文化和传统的关系,灵魂和巫文化、祭祀成为楚文化的一大特色,对他而言,是一种灵魂的呻吟和歌唱,在挖掘人的理想,这种理想跨越现在、过去与未来,超越了存在。

楚文化成为他创作的土壤,楚文化的代表人物之一屈原,也成为他创作的缪思(Muse)。「对我而言,屈原是一个人可以和神对话,人可以和鬼一起唱和的象征。」谭盾表示。

二月即将在布鲁克林音乐厅(BAM)演出的「鬼戏」(ghost opera),即是这样的产物。传统的歌剧,是通过故事情节来表达,说故事成为歌剧的过程,但是谭盾说他的鬼戏,是「通过声音对话的关系、表演形式、声像多媒体来体现歌剧的灵魂」。

在这部鬼戏中,没有固定的人物,但是有祭司、群巫,有自然声音和乐器声音的对话,有人和自然的对话,有石头和水的对话,有声音和光的对话。剧中没有对白,唱词部份主要是莎士比亚《暴风雨》中一段有关人声、灵魂、梦境的念白,加上西藏喇嘛念经的声音,以及河北名歌〈小白菜〉。由Kronos四重奏和琵琶演奏家吴蛮等五人演出。

由世界角度重审中国的音乐观

一九八六年,在哥伦比亚大学教授、知名作曲家周文中的推荐下,谭盾进入哥大作曲系进修博士。到西方后,谭盾说自己最大的改变是:看中国,看自己,是从世界的角度。「因为到西方,东方更加淸楚。从世界的角度看中国,更淸楚看到中国文化的价値,不是独立于世界之外。」

而这种改变也充份的呈现在创作上,使得谭盾更自信、更大胆尝试。「把世界当成我的家,这个家庭有兄弟姊妹,来自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父母。」

西方艺术在观念上勇于创新、革命,也给他很大的鼓励。「西方人对艺术的投资是在未来,中国人对艺术的投资是在过去。中庸之道磨去了中国人的锐角和棱气,音乐上尤其如此,社会土壤不鼓励未来的东西,注重已定位的,不注重没有定位的。」

谭盾强调,未来数十年,东方文化、哲学会改变世界文化的面貌,但是他也批评中国人对世界文化的参与感不够。

「中国人缺乏一种意识:要在未来的世界文化上添砖加瓦。」这位接任西方交响乐团驻团作曲家与副指挥家的第一位东方人相信,现在是时候了。

 

文字|余怡菁  新闻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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