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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艺校敦煌舞作品之一。(洁兮杰舞团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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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壁画是创作泉源?抑或传统的承袭? 《丝路花雨》带来的省思

敦煌特有的人文历史,长久以来吸引了不少艺术家前往探索,寻求创作的灵感。不过,如日本作家井上靖所言:「敦煌在丝路上应该是起点……更可以是中心。」甘肃敦煌艺术剧院带来的《丝路花雨》让我们省思这个问题。

敦煌特有的人文历史,长久以来吸引了不少艺术家前往探索,寻求创作的灵感。不过,如日本作家井上靖所言:「敦煌在丝路上应该是起点……更可以是中心。」甘肃敦煌艺术剧院带来的《丝路花雨》让我们省思这个问题。

敦煌──这个举世闻名的古都,从四世纪末以来,不知吸引了多少僧侣、艺术家、政要、商旅、奇人等等,他们都曾经先后在这里,迸发过无数惊异璀灿的花朶,编织了许多悲泣、撼动人心的感人故事,连结成丝路特有的人文历史。当我一九八六年亲临这片圣地,面对莫高窟牌楼时,我用整颗心深深地拥抱「她」,希望能从每一刻的感动中,获取千分或万分之一的想像,来滋润这许多年来对「她」一睹风采的渴望。

来自甘肃的《丝路花雨》

《丝路花雨》这部闻名海内外的巨型舞剧,即是延用了这伟大的艺术遗产,透过甘肃省优秀的编舞、作曲、美术方面专家们,共同努力硏究切磋,将静态的敦煌壁画活络出来,有模有样地搬上舞台,给寂寥的大西北,注了一剂艺术创作的强心针,也大大地争了一口气,从此甘肃省歌舞团在国内奠定了敦煌舞蹈艺术的领导地位。

一九七九年首演时,在大陆掀起了一股强烈的敦煌舞蹈热,也立下了许多艺术成就上的创举,引起许多文人学者的关心,成为文革以后,最受瞩目的舞剧创作之一。如今,十六年后经由传大艺术经纪公司主办,经过长年的运作努力,终于来台演出。虽然对舞蹈界来说稍嫌慢了些,但对一般社会大众而言,还是有许多人期待的。

记得八〇年代初,许多台湾的舞蹈家,透过各种管道,取得《丝路花雨》舞作录影带,竞相传阅讨论;可见「她」的确名声远播,威力惊人,也因此许多台湾舞蹈家在脑海里,印下了深刻的概念──敦煌舞的专家在大陆甘肃省!

过度的装饰、过度的具象

《丝路花雨》名为舞剧,所以故事情节成为主导,紧紧扣牢了编舞,及主要演员的情感,依序进行剧中人物的善、恶、老、少、悲欢离合。全长近九十分钟的舞作里,去掉序幕及尾声,共有六段场序;其中以二、三、四、六这四幕为该舞剧的舞蹈创作主轴,内容有双人舞、群舞、组舞、异国风情组舞和独舞。

在第二场的双人舞中,将敦煌壁画最著名的舞姿──「反弹琵琶」托出,同时女主角英娘的肢体型态上,编舞大量应用了S型(注1),也就是敦煌壁画舞姿,普遍出现的线条特征。这种S型体态,不仅在壁画里出现,就连彩塑的部分,也有许多菩萨呈现这种S型站姿。这种姿态除了显现女性婀娜腰枝,扭动所造成的美感之外,也传达了佛教精神里的慈悲喜悦、欢喜自在的心境。可惜的是再美的舞者,在过度装饰下,观众的眼睛反而享受不到那种独具、风格的娇媚体态,当反弹琵琶出现的刹那,就无法凝聚观众的注意与期待的力量,而给予应有的赞叹!

第三场是英娘暂住波斯,与人民互授技艺,阐扬了我国大唐时代文化交流的意义。这段舞蹈里场景壮观、衣饰华丽、色彩鲜艳、舞者众多,堪称场面浩大。这点在大陆的表演界,人才齐集是普遍的优势,伊斯兰式的建筑,维吾尔族的音乐与妆扮,整段在波斯国的情节里,呈现出的却是浓郁的西域风情。

第四场的内容,是借神笔画工的「梦游仙境」,将敦煌壁画中,极具代表性的西方极乐世界演舞出来,有伎乐天、莲花童子、凭栏仙女等,壁画上的乐舞场面及使用的乐器,几乎都依样上场,作为表演道具;莲花童子也真正从设计周到的莲花苞中活泼跃出,象征化生。凭栏仙女则想当然耳地倚栏而下,翩翩起舞……。

在这些表现过程中,虽然我们感受到工作人员经过相当的苦思琢磨,去比照出壁画里的景象,但这种直接移植的效果却太过具象,如此一来,就少了梦境的「虚渺」和敦煌的神秘;仙境也就失掉「仙」的气氛了。在舞蹈里,虚实之间的掌握与判断是一门学问,编舞家如何从具象中汲飮内在精神,从中提升抽象的思维再创语汇,是一个严肃课题。

第六场主要是重现当年丝路上经济、文化交流的兴盛状况。敦煌二十七国交谊会上,各国来宾欢敍。宴厅上,多种异国风情的舞蹈争相出现。

编舞构思了唐代留传的盘舞,剧中将盘改成大莲花座,浩荡地由数人扛出,英娘蒙纱站立盘上,挥舞长绸献艺,除了突显大唐舞艺的特色以外,更一心想指控市曹罪状,以雪丧父之冤。

这段盘上绸舞,是一项不错的安排,应当掌握舞蹈的独特性。之后英娘从发端取出事先藏好的钥匙,开启琵琶的小密盖,亮出奉命使唐的文吿;此时音乐大响,伊努思逼指市曹认罪,演员们表情激愤,淸楚地传达了剧情,使得压轴好「戏」,再度超过了舞蹈!真令人遗憾。

终场结尾,总算恶人得到应有的下场,老画工舍身救友,牺牲自己让丝路重得安宁;英娘虽遭丧父之痛,但获得了广大中外友谊的良好关系,圆满结束。

求证的功夫値得看齐

以中国的国情而言,这样的故事内容,在当年(一九七九年),文革结束不久,《丝》剧的出现,肯定是被民众接受欢迎的。当时中国大陆文艺界,个个返回自己的工作岗位,热络地做著文化抢修,恢复各种传统资料的采风、硏究。

《丝》剧的工作人员,就在这种风景之下,接受了常书鸿先生(当时的敦煌硏究院院长)的建议,展开了大规模的探索和学习。他们不畏黄沙大漠的艰苦条件,多次来往于兰州与敦煌莫高窟之间,从编导、美术、作曲、化妆到演员训练(注2),前后费时两年,才正式移师舞台。

这段期间,笔者相信他们对敦煌艺术都抱著一致追求的心情,整合出坚毅的团队精神,因此,再同心协力的状况下创造了奇迹般的成果。关于这点──肯花时间,要求完美的工作态度,倒是値得我们台湾舞蹈人士看齐的。

敦煌的媚力遍及全世界

写到这里,笔者想起一位酷爱敦煌艺术的日本名作家──井上靖先生(注3)曾经非常感性地说过一段话:「在敦煌一千六百年间,创造了人类伟大的艺术。这种持续的精神,使我对『她』有许多不同角度的想像。那么敦煌在丝路上应该是起点,也是终点,更可以是中心。」

这段话,带给笔者很大的启发与感触,因为笔者在一九八七年纽约的首演,即名为《舞出敦煌》(由诗人郑愁予命名),意指走出壁画,舞出自己的风格。因此敦煌舞蹈在我的创作生命中,是个起点,「她」引发了我做出肢体的原创性,对生命的存在价値,则有更深的认识……。

目前,两岸都各有不同的条件和资源。如果能够综合两边的优势,基于同样对敦煌艺术热爱的理念下,共同为敦煌舞蹈再创高峰,那将会是中国艺术界,一件値得欣喜、骄傲的大事,让我们一起来期待。

注1:在四世纪末五世纪初时已有S型体态的雕刻在印度出现,这种风格主要是采取了大自然中花枝生长的习性,和动物形态灵活律动中所呈现的曲线,产生柔和轻软的舞姿来源。

注2:《丝》剧此次来台,特别从北京邀借了第三代英娘史敏女士跨刀演出,第一代贺燕云已退居教学,第二代傅春英据说是位优秀的舞者,年前在北京不幸逝世。

注3:井上靖曾著有《敦煌》一书,后来拍制成电影。早期日本NHK电视台制作的《丝路之旅》系列节目,也邀他担任敦煌一集的主要策画之一,是日本硏究敦煌学的专家。

 

文字|樊洁兮  洁兮杰舞团创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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