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怡,这位少见的中国女性作曲家,目前担任「美国妇女爱乐交响乐团」和「香堤克利男声合唱团」的驻团作曲家。今秋起,陈怡将受聘为琵琶第音乐学院的作曲教授,是近年美国音乐学院聘任的极少数中国作曲家之一。
不论古今,女性作曲家在中国作曲界向来都是凤毛麟角。一九八八年由作曲家周文中主持的「美中艺术交流中心」在纽约举办首次海峡两岸中国作曲家会议,两岸三地主要的作曲家,在会后留影。在这帧有历史意义的照片中,靑一色的男性,唯一的女作曲家是来自中国的陈怡。
活跃于美国的华裔女作曲家
这位少见的中国女性作曲家,近年来活跃于美国作曲界,目前担任「美国妇女爱乐交响乐团」和全美唯一的专业全职合唱团「香堤克利男声合唱团」的驻团作曲家。今秋起,陈怡将受聘为霍普金斯大学琵琶第音乐学院(Poabody Conservatory)的作曲教授,是近年美国音乐学院聘为作曲的极少数中国作曲家之一。
在美国学院教授作曲的华裔作曲家,以六〇年代的周文中为第一人,在哥伦比亚大学作曲系教书多年。时隔三十年之后,上海出生、原任西雅图交响乐团驻团作曲家的盛宗亮,去年受聘于密西根州立大学,今年陈恰更得到琵琶第音乐学院专任作曲的教职。
谈到陈怡,对于学生从不过誉的周文中表示,「陈怡是这批学生中,最肯下苦功的,愿意去读一些困难的科目,思想广、有才能,很适合做教育工作,未来有很大的发展。」
祖籍广东的陈怡,毕业于北京中央音乐学院,和周龙、谭盾、盛宗亮、瞿小松等近年在美受瞩目的中国作曲家,都是文革后第一批学院训练出来的作曲家,陈怡一九八六年进入哥伦比亚大学作曲博士班,师事周文中、达维多斯基(Mario Davidovsky)学习作曲理论,一九九三年得到作曲博士学位。
三岁开始学钢琴、小提琴的陈怡,来自书生世家,父母亲都热爱音乐。从小接受西洋音乐训练,在北京音乐学院八年的中国音乐训练,使得她擅长把东西方乐器的不同特色,交融在她的作品中。在为西洋乐器所写的作品中,她融入中国山歌的即兴手法、吟唱、语调,以及京剧的韵白和腔调;而在为中国乐器所写的作品中,音高的组合,节奏的安排和复杂性,都是以前所没有的;如将西洋吹管乐器的声音,和极端音域,融入琵琶的表现中等。
在靑少年时期碰上大陆文革,陈怡也曾经历上山下鄕的磨练。这段下放到民间的经历,给她很大的感受,但在音乐上没有直接的冲击。一九七〇至一九七八年陈怡在广州京剧团管弦乐团,担任首席小提琴,开始接触京剧文化。
一九七八年陈怡进入北京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五年的大学课程加上三年的硏究所,让陈怡有系统的学习中国民歌、戏曲、曲艺、民族传统乐器,同时也多次下鄕采风,搜集民族音乐。这些实地的生活经验,「让我了解到生活和教育的意义,以及文化背景的重要性。」
陈怡以原始素材改写成钢琴独奏曲《多耶》,就是当年下鄕采风的灵感,此曲获得大陆全国第四届作曲一等奖。「多耶」是广西侗族传统舞蹈形式,用于节庆或是迎客,领舞者即兴喊唱,众人围圈慢步舞蹈,并和以「呀多耶」。由于此曲有浓厚的民间歌舞色彩,后来又改写成管弦乐曲,在国内外广被演奏。一九九五年,陈怡又把它改写为琵琶独奏,由纽约的长风中乐团在其年度音乐会上,由闽小芬演出。
作品广受欧美欢迎
陈怡近年来作品广在欧美等主要的音乐舞台上演出。一九八八年为大小提琴和女高音所写的《如梦令二首》,在欧洲演出时,为《法兰克福汇报》誉为「成功地将最古老的中国传统与现代技术融于一炉,在这儿,中国特有的滑音和揉弦转变成了稠密的、仿佛金丝编织的多种表现力,十分引人入胜。」此曲陈怡在一九九四年又写了中国乐器版,以琵琶、筝和女高音组合。
而她于一九九五年所做的《第二交响乐曲》在加州首演时,《洛杉矶时报》评论:「一部具有释辩威力和黑色美的杰作;通过精巧组合的音乐素材,形成激动人心,且带哲理意味的强有力而令人难忘的陈述。」在卡内基音乐厅举行美东首演时,《纽约时报》对此一演出亦大加赞誉:「拉开卡内基音乐会序幕的陈怡《第二号交响曲》,使人饱享耳福,它那极强烈的音乐形象令人回味无穷。」
而于去年完成,为两把小提琴和弦乐队而作《琴箫引》,是应世界小提琴大师曼纽因(Maeslio Yenhudi Menuhin)所托而做,将西方的小提琴和弦乐队产生如中国古琴和箫的音色,陈怡以两把小提琴奏出了淸新幽怨的南国箫音,而弦乐队则像是扩大了的古琴,抒情地表达出陈怡对质朴故鄕的眷恋。此曲将于今年八月十一日在林肯中心由曼纽因演出,是林肯中心第一届艺术节节目之一。
将东方音乐带入西方
借由在美国妇女爱乐和香堤克利合唱团驻团作曲家的工作,陈怡把中国音乐文化带入交响乐、室内乐等音乐舞台;而进入琵琶第音乐学院,陈怡自认更能把不同文化,多文化的资源带进美国主流音乐教育系统中。「茱丽亚音乐学院收百分之六十的亚洲人,但从没想到加入亚洲文化的课程,这次是保守的音乐教育体系第一次开了门。」陈怡表示。
位于巴尔的摩的「琵琶第音乐学院」,是美国排名前五名的音乐学院,就像茱丽亚音乐学院,以演奏著名,原本是纯欧洲系统的独立音乐学院,多年前因财政压力而和霍普金斯大学合并,该音乐学院目前有两位亚裔音乐教授,一位日裔教指挥,另一位华裔教中提琴。
琵琶第音乐学院录取委员会表示,他们选择陈怡的原因而有三:一是陈怡的音乐,二是陈怡推动新音乐的热情和活力,三是希望借著陈怡在新音乐中的经验,以及在美国和国际乐坛的人脉,为学院注入新血。
陈怡表示,出任教职后,她将「会有一个新的舞台,可以把中国音乐文化普及到教育系统,借由音乐学院这个主要的镇地,将东方文化带到更高一层。现在只是一个开始。」
一九九三年,在「美国作曲家基金会」首届「新驻团作曲计划」(New Resi-dence)支助下,陈怡出任美国妇女爱乐交响乐团和香堤克利男声合唱团的驻团作曲家,任期三年。「美国作曲家基金会」主要目标是借由此一计划,把新音乐带到社区,每年有六个名额,由各交响乐团提出申请,美国妇女爱乐和香堤克利联合聘请陈怡的申请案,在一百七十余件中雀屛中选。
二年多来,这位华裔女作曲家,已经成为加州湾区音乐界家喩户晓的名字。她为香堤克利男声合唱团创作了《唐诗大合唱》、《美国民歌大合唱》,使得以往都是无伴奏合唱的香堤克利合唱团,终于有了可以和管弦乐伴奏合唱的曲目。这也是香堤克利合唱团首次演唱中国的唐诗。
除了要把好的作品,挑选给两团,陈怡也要负责把现代音乐带到学校中,湾区中学Aptos Middle School便经常演出陈恰作品,而湾区一带许多中小学也都演奏过陈怡的作品。很多华裔学生写信给陈怡,看到中国音乐在公立学校演出,「他们头一次为自己的文化自豪,可以在学校中和别的文化一起分享,得到同样的承认。」
驻团作曲家,打响了陈怡在西岸的知名度,很多表演中心都请她策划中国音乐节目或担任顾问,如旧金山Old First Seri、加州首府赛克曼托交响乐团世界音乐系列等。一九九七年,中国民族乐团应邀到卡内基音乐厅演出,陈怡将担任音乐前的主持介绍。
由于陈怡这二年任期非常成功,美国作曲家基金会每年在最重要的音乐杂志Symphony Magazine中登公益广吿时,都以陈怡的照片为宣传,使得这位华裔女作曲家声誉日隆。
今年六月,陈怡将在旧金山举行二场管弦乐和室内乐作品的音乐会,由妇女爱乐交响乐团和香堤克利男声合唱团演出,内容包括她为这两团写的主要作品,有《第一交响曲》、《歌墟》、《中国民歌合唱》、《唐诗合唱》,和《中国神话大合唱》的世界首演。
曾和英国广播公司(BBC)交响乐团、美国作曲家管弦乐团等合作过的陈怡,今年同时得到古根汉基金会作曲硏究奖金以及美国文学艺术院(American Academy of Arts and Letters)利伯森作曲家大奖(Goddard Lleberson Fellowship)。陈怡是以到中国硏究音乐的计划,得到古根汉硏究金,计划九六和九七年回中国采风,作为作曲原料。古根汉基金会是北美洲最大的基金会,鼓励科学硏究、医学、文学、音乐、发明创作等,音乐部分每年有四个名额。美国文学艺术院的作曲奖,是采推荐制,再由一百个终身会员挑选,每年只选两位得奖人,中国作曲家周文中、盛宗亮、周龙等都得过此奖。
促进东西方音乐交流
谈到远期的目标,陈怡表示,她希望能把东西方音乐最好的本质和精华,介绍给大众。而把东方音乐文化介绍到西方社会,同时致力推展现代音乐,是她合而为一的目标。
从一九八六年来美以后,陈怡和其同为作曲家的先生周龙,在东岸积极推动中国的音乐文化,他们和纽约的「长风中乐团」合作,每年甄选中国新音乐佳作,并定期在纽约的墨尔金厅举行新音乐作品发表会,慢慢耕耘美国音乐界对中国新音乐的了解和兴趣。
个子不高,但永远精力旺盛,是陈怡给人的第一印象,她的活泼和热情,和她同为作曲家的先生周龙的沉默寡言,形成有趣的互补。
陈怡形容自己「爱劳动,很喜欢教学生,」应邀讲课时,常觉时间不够,一延再延。愿意把自己的经验分享给别人,使得她很受学生的欢迎。琵琶第音乐学院作曲教授,虽然是她的第一个全职的教职,但之前她已在全美各地客座讲学,如曼哈音乐学院、曼尼斯音乐学院、伊利诺大学、加州大学等。
白天忙于行政工作,每天夜里十点以后到凌晨二点,万籁俱寂时,或是周末假日,别人放假时,陈怡才能静心创作,「因为人家都过节,不会有电话打扰。」陈怡说。
在美国作曲和在中国不同,「不是写了一部好作品,就是一个好作曲家,而是只要有一天你不写作品,不写出好作品,就不叫作曲家。」
文字|余怡菁 新闻工作者
十年播种,华裔作曲家在异地开花结果
八〇年代中期以后,在当时任教于哥伦比亚大学的周文中引介下,一批中国年轻作曲家陆续来美深造,十年之后开花结果,在美国甚至欧洲音乐界慢慢产生影响。这一批作曲家,都是文革后第一批学院训练出来的作曲家,有从上海来的盛宗亮、葛甘孺;来自中央音乐学院、从哥大毕业的周龙、陈怡、谭盾,以及以访问学者来美的瞿小松。
「华裔作曲家进入美国,不过是这十年的事情,」周文中表示,大陆人才多,过去很多人有才能,但没有机会,训练出的很多都被埋没了。而这批作曲家是在文革后、大学恢复招生所训练出的第一批作曲人才。周文中表示,自一九七八年之后他常去大陆,在上海和北京音乐学院开现代音乐会,带给年轻学生很大的震撼。
对于这批来自中国的作曲家,目前开始在音乐舞台和音乐教育上产生影响,周文中认为,「这是必然的发展」,而且就长远来看,将会对美国音乐带来很大的影响,但也要视作曲家本人的态度、及所受的东方音乐训练而定。「越能把东方态度介绍进去,越能把亚洲作曲家独立的美学观点带进美国,影响力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