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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翼〉里的舞者像悬丝愧儡。(林俊宏 摄)
舞蹈 演出评论/舞蹈

一场更癫狂的「失乐园」

评《天国出走》

严格说来,《天国出走》其实是台北越界舞团一九九四年创团首演《失乐园》的放大版、癫狂版,舞者用贲张的肢体去诠释对混乱年代的热情与狂想。

严格说来,《天国出走》其实是台北越界舞团一九九四年创团首演《失乐园》的放大版、癫狂版,舞者用贲张的肢体去诠释对混乱年代的热情与狂想。

台北越界舞团《天国出走》

1月17〜19日

台北国家戏剧院

「天使在天上走著走著,突然折翼,就坠落了凡尘……」台北越界舞团一九九四年创团首演《失乐园》,透过去年撒手人寰的小剧场导演田启元的戏剧整合,点出了现代文明的混沌、汚浊,《失乐园》成了存在于每个人心中最真诚的天堂。随著新世纪的逼近,台北越界在一九九七年,再度回归天使的国度,其藉著天使的「出走」,呈现出世纪末社会的挣札、乱象与狂想,以及寻找可能的出路,而它是「天国」?还是「炼狱」?

仿佛卡尔维诺提的语言的消失

《天国出走》集结了舞蹈、歌手、舞台设计装置、影像等多元媒材构筑舞蹈剧场的语言,但在舞蹈的隐喩里,语言是消失的,其反射世纪末的人类,虽拥有最先进的科技,可是语言是无法沟通的。这种预示在义大利文学家卡尔维诺的《给下一轮太平盛世的备忘录》一书中,即有精辟的见解,十分发人深省。在其第三讲〈准〉的演讲稿中,他即指称「人们最独特的天赋──运用语言的能力,目前已遭受到一种瘟疫的袭击。」其实除了语言变得不准确外,视觉意象也一样欠缺实质,而就卡尔维诺来看,世界本身也同样欠缺实质。

也就是这样,整个社会显得混淆错乱、没头没尾。《天国出走》当然不可能以文学的形式对抗这样的瘟疫,可是以剧场和身体的语汇来呈现这样混淆不淸,也是另一种「沟通」的艺术。就编舞来看,上半场香港编舞家黎海宁的作品,擅于掌握内心光影,因此从开场白〈出走〉、〈浮城〉、〈迁徙〉、〈折翼〉到罗曼菲的〈流动的回忆〉,其实都隐伏一种狂潮,就是世纪末人类虚浮而茫然的未知感。

在烟雾迷漫中,八个舞者吊著钢丝从天而降,他们带著沈重的面容和贲张的身体,他们不像天使,反而像是孤绝的灵魂。一开始的〈出走〉,舞者是吊在空中展现,这种「找不到落脚地方的人们」,就是历经苦难、战争,在任何地方出走且被天国驱除的堕落天使,似乎隐指上帝的磨难。

黎海宁以〈浮城〉隐喩港、台

〈浮城〉与黎海宁的另一支作品《看不见的城市》有异曲同工之妙。舞池的升降像一个沈浮的岛屿,像是台湾也指香港,尤其在一九九七之际。舞者在拥挤的空间内、对著被散放的家具和无意义的音调(带有各种表情情绪的人声)所摆布,语言此时已然消失,舞者像只茫从扭曲的动物,与电视歌颂权力、武力和抗议片段的影像,形成一场有趣的闹剧。此时突然让我想起了卡尔维诺的另一作品《看不见的城市》,当威尼斯正迈向一步一步地沉没海底的危机时,大汗问起马可波罗,讲了那么多城市,为什么你没有提到自己的城市呢?他忘了提自己的城市,其实这个看不见的城市已经在他所提的每个城市中显然若现。这可能是身处于该城市人们的危机,也是身在小岛人们的危机。

用机场呈现「离开」和「出走」的意象,是第三场〈迁徙〉的企图。飞机的起降声和太空电子仪器的转动,像时光飞梭戴你奔向下个世纪。流动的舞者在机场奔走,行李车上承载的是人而非行李,像是人生轮送带上不断流走的祭品。男子屡过电检门而不入,在褪尽了衣衫后,却能平静的踏出门槛走向未来。〈折翼〉里的舞者像个悬丝傀儡,搅和在男男女女之间,在情况上语言沟通似乎又是一种障碍。〈流动的回忆〉舞者在极简的音乐旋律中,始终捉摸不到穿著滑轮飞驰而过的天使,这种失落也是一种世纪末的情緖。

罗曼菲下半场带进台湾乱象

相较黎海宁上半场的城市隐喩风格,罗曼菲下半场的俗媚气味,倒是相当切进台湾社会的乱象。〈新兴人类〉是一种信仰的背叛,传教者从火红的天幕里移上舞台,当拿出电吉他时,这场布道会顿时变成迪斯可的舞会,教者身旁的左右护法成了槟榔姊妹花,而教徒也禁不住诱惑起而舞动,然后他们脱下教服,成为张狂冶艳的「新兴人类」。「信仰」的渴望到了世纪末已然混淆,选择觉醒似乎也是一种暗示。

〈食言〉一语双关,除了显示现代人丧失沟通功能的病态,同时也意指食言而肥的大说谎家。不同阶层、身分形态的舞者,分别对著一指麦克风张牙舞爪,原来应是演讲、呓语、训斥、哀嚎、申冤等等,结果都变成无言的肢体动作所取化,大家争相发言,可是却始终无声,最后散落满场悬丝飘荡的麦克风,不停地相撞的铿锵声,像是一场语言的控诉。末尾〈凝固的回忆〉自舞池升起九个堆叠的电视墙,是每个舞者的私下生活写照,他们侃侃而谈,可是一样无声,再次嘲讽媒体扭曲真言的功能性。

罗大佑的角色不失新鲜

歌手罗大佑是个有趣的角色,他像希腊剧的歌队也是先知者,从〈出走〉完后,他拿著吉他唱起《同圆不同心》,到〈迁徙〉的《恋曲2000》,到〈再次出走〉以月琴鄕俚地唱起《相鼠》,甚至在舞蹈中扮演传教士的角色等,他像吟游诗人般鱼贯全场,时而突兀,也不失为新鲜的组合;倒是林克华的舞台、灯光发挥抢眼的效果,上半场的灰色低调,下半场的狂野色彩,都形成视野上特殊的对比。

因此严格说来,《天国出走》其实是《失乐园》的放大版、癫狂版,舞者用贲张的肢体去诠释对混乱年代的热情与狂想,也许是一种梦境,也许是事实的反差。但无论如何,下一轮千年的太平盛事和美丽失乐园,其实都在每个人最真善美的内心底层。

 

文字|王亚玲  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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