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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今年八十岁的亨利.梅哲而言,台湾是他的第二个故鄕,也是永远的牵挂。(白水 摄)
特别企画 Feature 特别企画/台湾「艺」鄕客

音乐无国界

鄕愁,对现代音乐人来说并不担心,最起码对梅哲、樊德生、安德石与马大卫而言,台湾就如第二故鄕,他们在台湾工作、生活,让「音乐」没有国界。

鄕愁,对现代音乐人来说并不担心,最起码对梅哲、樊德生、安德石与马大卫而言,台湾就如第二故鄕,他们在台湾工作、生活,让「音乐」没有国界。

一八九二年,五十一岁的捷克作曲家德乍克受邀至美国讲学,新大陆繁复而多样的音乐种类,深深撼动著来自波西米亚、受过严格古典音乐训练的德弗札克。一八九三年德弗乍克写下第九号交响曲《新世界》,曲中大量使用美国黑人灵魂音乐、印地安人音乐,以及美国民谣。同年十二月于纽约卡内基音乐厅举行首演,受到空前佳评,《新世界》俨然成了当时美国的最佳写照──希望和活力。但有趣的是,也有人认为,《新世界》其实是德弗乍克抒发鄕愁的作品,只要仔细听,就会发现,曲中所描绘的,是德弗乍克日夜心系的故鄕波西米亚延绵的山峦和平原景致,而非纽约宏伟气派的建筑,因此,即便在美受到热烈欢迎,德弗乍克仍在三年期满后便迫不及待的回到故鄕捷克。

的确,在交通不甚发达的年代,提起「离鄕背井」总带著点愁容,颇有几分逼不得已的味道,所以,「落叶归根」就显得格外重要。但在一百年后的今日,整个世界已成国际村,天涯若比邻,「故鄕」的相对意义似乎就薄弱许多。出外寻求更好的发展机会,体会不同的生活方式,随处可见。台湾音乐圈在历经人才不断外流的年代后,也开始成了外国人发展的「新大陆」。他们或因这块土地能提供更好的发展机会、或因姻亲关系,甚至是单纯地因为浓厚的人情味而选择长期留下来发展。这群外国音乐工作者如何融入台湾,他们眼中的台湾又是何种风貌?他们对自己的定义为何?「异鄕人」或是「新住民」?

台湾,是第二个故鄕

对今年八十岁的亨利.梅哲而言,台湾无疑是他的第二个故鄕,也是永远的牵挂。一九八一年,当时仍担任美国芝加哥交响乐团副指挥的亨利.梅哲曾应邀到台湾演出,发现台湾的音乐家程度较之邻近的日本毫不逊色,但却苦无出头机会;一九八五年,梅哲自认已无法让芝加哥交响乐团更好,便转向台湾,先后与省交、市交合作,后与兪冰淸等人成立台北爱乐室内乐团(即今日台北爱乐室内及管弦乐团),开始有计划的集国内音乐好手,共同发展。一九八六年苏南成接任高雄市长,力邀梅哲南下执掌高雄市交,希望能为高雄培育国际型乐团,但后因受苏南成被弹劾案牵连,在延宕二年后,梅哲认为与其无止尽的等待,不如专心经营台北爱乐室内及管弦乐团,遂又将重心北移。

相对于梅哲的高龄来台,横跨古典与爵士、目前为台北爱乐室内及管弦乐团长号演奏家的樊德生是另一种典型。一九八六年,刚拿到西北大学音乐硕士,朋友吿诉他,台湾新成立一个管弦乐团(即国家音乐厅交响乐团)亟需铜管好手,在衡量回加拿大发展的可能性后,樊德生选择到台湾一搏,这一来就是十四年。前三年任职于联合实验管弦乐团,自一九八九年,加入台北爱乐室内及管弦乐团迄今。

为爱走天涯

有人为了寻求更开阔的发展空间,也有人是为了「爱」。瑞典籍长笛家安德石及美国籍音乐创作者马大卫就是其中的代表。和同为长笛家妻子江淑君相识、相恋于英国皇家音乐院,毕业后各自返回国发展,一年后(1995年),安德石飞到台湾落脚,成了台湾女婿。马大卫的台湾之旅则是一则传奇,约莫二十年前,刚自大学毕业的马大卫,听朋友提起遥远的东方有个美丽的小岛,在好奇心驱使下,马大卫决定来台作短期旅游,这一游就是二十年,因为在岛上,他遇到终身伴侣──舞蹈家萧静文。

到异地发展有其浪漫性,但也因语言、文化背景的差异,使得外来者必须花更多心思学习和适应,其中语文一项,更是异地发展不可或缺的必要条件。在台北爱乐室内及交响乐团行政总监兪冰淸眼中,梅哲是令人景仰的大师,但在工作之外的生活,就得靠大伙帮他打点。来台近十五年,梅哲仍旧不会说中文,原因是,一说中文就忘了英文,加上他认为大伙儿听不懂他说的中文,索性就不学了,「鸭同鸡讲」、「幸运」、「台风」是他仅会的几句招牌中文。那,如何和团员沟通呢?「大字报!」兪冰淸说,梅哲请工作人员制作简单的大字报,例如「太大(小)声」、「音不准」、「要读书」(意指回家要练习)、「排练不准迟到」等,排练时梅哲就用大字报来和团员沟通,若遇到较繁复的细节,就直接用英文。至于日常生活,梅哲就靠一本万用卡片走遍台北,厚厚的卡片上记载各种简单的生活用语和常去的地名,最多的是台北的美式餐馆,坐上计程车,翻出卡片就一切OK。

而光听樊德生说中文,会以为是在和中国人说话,十分标准,但,不太会写;马大卫在经过十余年的磨练下,日常沟通没问题,但还是有傻眼的时候,萧静文就成了当然翻译员。安德石则是其中的异数,在来台短短四年间,不但能说,读、写也都不错,安德石说,秘诀在于「远离同类」,他刻意避开外国人群聚的天母,让自己有更多用中文生活的机会,四年下来,果然成果非凡,不但日常生活用语没问题,还常常不时冒出一些颇具哲思的句子来。

但是,具备了初步的语文能力,并不意味著在台湾的发展就能一帆风顺。梅哲和兪冰淸一手创立的台北爱乐室内乐团,虽然首演即获好评,但碍于当时种种法令,迟迟未能顺利申请登记乐团,直到一九九〇年梅哲领军至美加巡回演出七场,获得国外媒体一致好评,才顺利的于次年登记为台北爱乐室内及管弦乐团,步上营运正轨。随后,乐团又于一九九三、九五年巡回欧美演出,同样得到佳评,至此,乐团开始受到国外媒体注意,而梅哲要将台湾音乐家推上国际舞台的的计划,才算起步。八九年加入爱乐的樊德生,提起那段打拼的日子,仍历历在目,「当时,没人知道台湾的音乐家有多优秀,直到巡演前,很多团员仍不敢相信自己有多好,国外乐评的高度评价,让团员开始肯定自我,信心倍增。」除了担任爱乐长号首席及首席客席指挥,樊德生也往爵士乐寻求发展,结合本土爵士乐手联合演出。「因为为长号谱作的古典乐曲并不多见,反而在爵士乐有更多的发挥空间。」而由樊德生主导,预定今年十月创立的台北爱乐大众管弦乐团,是以辛辛纳提大众管弦乐团为师,走的是较轻松的路线,爵士乐、电影音乐都在演出范围,希望能提供台湾民众更多不同音乐的选择,终极目标是成为台湾的辛辛纳提大众管弦乐团。

相较之下,安德石来台的发展就比较曲折。出来乍到,没关系、没背景、加上言语不通,安德石只能私下先收学生,到铃木教学系统任教,在美国学校兼课,和法国竖琴家柯莉薇在西华饭店演出;另方面到文化推广中心学中文,奠定语文根基。半年后,在一次机会中得知国家音乐厅交响乐团正招考长笛首席,安德石认知,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在充分准备后,顺利考取,才正式展开他在台湾的音乐生涯。提起那段日子,安德石觉得很好,因为,经过半年多的准备与调适,让他能稳当的踏出每一步,「若一来就有好的发展,我恐怕就没时间学中文了,对我而言,那可是一大损失。」

在四个人当中,马大卫的音乐类型是比较特别的。擅长创作又弹得一手电吉他的马大卫,大学即组Band,来到台湾后更集结在台外国乐手,组成MIT(Made in Taiwn)乐团,演出内容从流行、Jazz、Blue、Rap到另类,无所不包。而由可口可乐赞助的全省巡回演出,在音乐资讯来源不易的年代,更是一大话题。除了唱歌,马大卫也将的台湾经验写入歌中,有描写夏季台风的《台风来了》、讽刺拜金现象的Mr. Money、凡是讲求速度的《看紧耶》(闽南语发音,意指快一点)等。在演出之外,马大卫的另一项专职是为妻子萧静文舞作编曲,目前也于中广音乐网担任音乐顾问。

没有离开的理由

工作之余,音乐家的居家生活也或多或少的反应融入当地生活的程度。这点,梅哲仍保留了美国人大部或多或少的生活习惯,对生活有一套独特品味,坚持必须住在看得到山,有view的地方,最好门前有个小庭院,便于夏天户外野餐,酷爱美式食物,平日靠楼下美式速食店打发,三不五时一定得上美式餐馆一解鄕愁;不可剥夺的嗜好是抽烟,即便健康状况已亮红灯。樊德生则说,年轻时,对台北快速的变化十分著迷,凡事好奇,随著年龄、心境的成熟,现在的他最爱是爬爬居处附近的小山,看看茂密的树林以解加拿大的森林鄕愁。

或许因为另一半是中国人,马大卫和安德石的生活都十分「中国」。马大卫住的是传统三合院聚落的房子,安德石酷爱中国菜,也烧得不错,闲暇喜欢喝普洱茶、硏究玉石,没事手上还会带串西藏天珠,「比中国人还中国」是江淑君的评语。

「台湾很不错」是他们共同的评价,尤其是浓厚的人情味更是让这批异鄕人流连不去的主因。亲身经历过台湾政治变革的樊德生说,政治上的解严、报禁解除,对艺术推动有著举足轻重的位置;而目前台湾音乐家缺的是一种职业的态度,也缺乏能让人追随的大师。安德石则认为台湾政府应尽速成立文化部,作更淸楚而长远的文化规画,传播媒体的艺文节目比例也该加强,但,最重要的是,民众看待艺术的角度太单一,「不是到音乐厅,才是亲近艺术,要从不同角度去思考,则处处有艺术。」

「没有离开的理由」,他们说,台湾艺术环境不断的在进步,很高兴参与其中。「鄕愁」,那是上世纪才存在的。

 

特约采访|钱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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