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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凤学认为,佛教对中国文化无远弗届的影响,特别是美学部分,透露了中华民族对印度宗教思潮的包容及接受。(舞作《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李铭训 摄)
特别企画 Feature 特别企画/我「信」故我「艺」/艺术宗教,宗教艺术/舞蹈篇

东方身体,禅意处处入舞

「信仰」影响下的舞蹈形式美学

台湾现代舞蹈中,以宗教中的静坐、练气、冥想等方式引导的「东方身体」语汇的训练,其饶富禅意的身体观,对创作者而言与其说是宗教,不如称之为信仰更为贴切。这波以信仰入舞的创作者如刘凤学、林丽珍、陶馥兰及蔡丽华都曾以信仰(宗教)的角度切入创作,舞作的名称更是单刀直入地直接点明了信仰(宗教)内容。而当舞蹈艺术进入宗教领域,不仅提升了舞蹈的精神层面,也悸动了宗教的感官印象。

台湾现代舞蹈中,以宗教中的静坐、练气、冥想等方式引导的「东方身体」语汇的训练,其饶富禅意的身体观,对创作者而言与其说是宗教,不如称之为信仰更为贴切。这波以信仰入舞的创作者如刘凤学、林丽珍、陶馥兰及蔡丽华都曾以信仰(宗教)的角度切入创作,舞作的名称更是单刀直入地直接点明了信仰(宗教)内容。而当舞蹈艺术进入宗教领域,不仅提升了舞蹈的精神层面,也悸动了宗教的感官印象。

翻开中国舞蹈史,宗教,是一个最历久不衰的创作题材。远古时期的人们在祭祀中,仰望著巫师们身躯颤动,狂乱地挥洒雩舞、奏舞、庸舞等祈雨性质的舞蹈,这份源自生命的原始本能,便开始感动神明及祂的子民,世世代代繁衍流传。如今,宗教与舞蹈已可以成为两个泾渭分明的领域,然而,宗教的理念影响人心,再透过艺术的形式转化,为伦常思想代言,醒世教化的功能,教观者心有戚戚;以哲学的态度提问省思,触及生命议题,或者无常、或者救赎,让观者徒留嗟叹;如以愿景展现,创作者们建筑天堂,令观者为之神往;如迳入身体,导引创作者随心起舞,观者得见一幅幅心灵图像流转眼前。于是,直接触及宗教仪式的、借用宗教经典抒发观点的,让信仰与身体合一的舞作,逐渐塑形。

台湾舞蹈十多年来兴起的「东方身体」语汇的训练,或多或少都曾以静坐、练气、冥想等方向出发,而引导身体的的方法,也从西方解剖学概念中的骨骼肌肉训练,转换成丹田、吐纳等东方身体的想像带领。透过这些训练,以往舞者奉为圭臬而努力学习如何控制肌肉、骨架去达成外翻、延伸的线条美感,也渐渐地被东方气韵等概念,引导身体走向不讲究有形的肌肉线条,而从「气」的感受,进入圆融、混沌身体宇宙。于是,饶富禅意的身体观逐渐形成,风格化创作本体,接近佛教禅学思想的语汇或经典作品,更随著这一波身体浪潮,大量地激荡创作者与观众的身心灵。

与其说是宗教,不如称之为信仰或者更为贴切。这波以信仰入舞的创作者中,其中四位在舞坛举足轻重的编舞家,刘凤学、林丽珍、陶馥兰及蔡丽华都曾以信仰(宗教)的角度切入创作,舞作的名称更是单刀直入地直接点明了信仰(宗教)为其内容。而当舞蹈艺术进入宗教领域,究竟是宗教提升了舞蹈的精神层面,还是舞蹈悸动了宗教的感官印象?

以舞作化成愿景提出对人类深切的省思与期盼

著眼许多中国文化题材的编舞家刘凤学,其实早在一九五二年时,为寻求并确立自我,同时也企图探索中国现代舞的肢体语汇,在硏究佛像雕塑及典籍后,编作著重形象美感的《菩提树》一舞,初探宗教题材。自称不是佛教徒,也不完全用佛教的观点来认识世界的刘凤学,提供了文化角度的思考,指出佛教对中国文化无远弗届的影响,特别是美学部分,不论在文学、美术、音乐等各方面,不无透露中华民族对这来自印度宗教思潮的包容及接受。两年前,刘凤学应台北市立国乐团邀请,共同合作发表大型演出,她决定从佛教经典中「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出发,在二十世纪的尾声舞出一段世纪末宣言。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是以地藏菩萨金乔觉(西元696-794年)故事为表现焦点的舞作。对曾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刘凤学来说,对二十世纪感受最深的,莫过于科学文明的进步加深了战争的残酷性质,致使人间如同炼狱。尤以第三幕〈地狱行〉为例,刘凤学运用影片回溯二十世纪的重大灾难历史事件,来取代故事传说中的鬼魅世界,借以说明人类掠夺的残酷行为如不经深切的反省,科技的进展只不过加快自我毁灭的步伐而已。而第四幕的〈菩提路〉中所点出以宗教爱为包容,佛教观点的西方极乐境地,人神共舞的和谐世界。刘凤学以舞作化成愿景,提出对人类深切的省思与期盼。

宗教中教人顺服、狂热的本质与艺术追求的过程十分贴近

编舞家林丽珍的作品《醮》于一九九五年发表时引起舞坛一阵骚动及讨论。这个以中元普渡为主体,表达人鬼共存生命观照的作品,开演时,由道士净场为作品揭开序幕,之后接以十二个段落组成。在《醮》中,舞蹈化为极简动作线条,当时看来,与其说是一场演出,更近乎一场宗教仪式的重现,所以引来不少「这是舞蹈,还是宗教?」的质疑。

舞作虽然多以道教仪式的方式呈现,但林丽珍自身却并非道教的信徒,使她心有所感的是道教所追求的「众生平等」的理念。「人是活在信仰里的。」林丽珍认为,宗教中教人顺服、令人狂热的本质,与艺术追求的过程十分贴近,所以创作原动力也可说是内心丰沛的一种能量的转化。《醮》宣示了林丽珍对舞台有著如宗教般的虔敬心态。

有观察者说《醮》是一场「走路美学」的发韧。多年前,林丽珍发表的《天祭》,曾被认为是《醮》的前身,但林丽珍表示,当时《天祭》的创作为满足观众视觉习惯,著重舞蹈肢体性的结构,而《醮》的动作来源是从脊椎骨盘中寻找动力,从放松中释放能量,以祖先飘洋过海、鬼魂幽远飘忽的质地为灵感,表现一场生命的祭仪,所发展出的美学和《天祭》早已渐行渐远。同时林丽珍也透露,为尊重空间中有形无形的存在,《醮》在观众进场前三十分钟,〈净场〉仪式早已展开,而透过与空间中无形存在的沟通,舞者变得安静虔诚,她说:「尊重空间(的所有存在物)使我舒服。」

因著对大自然的信仰舞作中怀著深切的感恩与仰望

而吿别二十世纪的「多面向」时代,编舞家陶馥兰以「如舞人舞蹈剧场」呈现全新的自我。最早提出「身心灵合一」概念的陶馥兰,因信仰的启发,改变了舞蹈的风貌。观察陶馥兰十几年来的创作历程,转变相当明显,早期她以女性主义和改编文学作品,受到相当注目,之后溯源传统素材、致力于舞蹈剧场,创作取材相当「多面向」。然而,六年前,从作品《子不语》、《体色》、《瓮中乾坤》、《心斋》、《灵魂的图像》等一连串充满禅机的创作,流露出她对生命的思考面向,开始追求反璞归真的身心灵舞蹈旅程。

「宗教对我来说是一个belief,是信仰、信念。宗教追根究柢就是人的本性。」陶馥兰相信,身体是生命内在状况(心灵)的外观,也因为身体是如此地诚实而不能隐瞒自己,所以回溯到生命本质,了解「本我」,变得如此必然。教人惊讶的是,舞蹈学理扎实、著作丰富的陶馥兰,语出惊人地说:「我不相信大脑!这大脑是太世故,也太顽固了!」

 

为了将喧扰摒于心外,陶馥兰自一九九四年开始静坐,练习呼吸使自己凝神专注,学习瑜珈追求身心合一的状态(她强调瑜珈本意为结合、合一,和坊间的瑜珈课程有所不同),同时强调人必须向大自然学习。于是在自然环境中,静观(meditation)、倾听及接收大自然能量,成为她身体训练的重要环节。两年来,陶馥兰持续发表独舞作品,在对身体有更深的体悟之后,今年四月,她决定将这份身体的修行与她的舞者分享,发表新作《归返盖娅,大地的母亲》。由于创作过程中,曾历经「九二一地震」,陶馥兰因著对大自然的信仰,舞作中怀著深切的感恩与仰望。

从民俗、宗教及艺术相依附的关系寻找身体传承的语汇

台北民族舞团团长蔡丽华一直将寻求本土的舞蹈语汇视为己任,一九八九年自民俗祭典中提炼八家将作为创作元素的《庆神醮》,至今仍是该团中最受欢迎的舞码之一。

佛教在台湾如此兴盛,蔡丽华对佛教题材曾经作过深入的硏究。一九九五年佛光山委托所创作《梵音乐舞─礼赞十方佛》,与台北市立国乐团及佛光山丛林学院同台演出。蔡丽华将敦煌壁画中的佛手佛姿、禅堂中快跑慢香及高僧的「打手印」等,配合著佛曲梵呗,一同入舞。演出时四百人气势磅礴的大合唱、两千至一万元的高票价仍座无虚席,观众回响热烈远胜一般,舞者们在演出时感受到超越自我的精神境界。这一切宗教与艺术相乘的力量,在蔡丽华回忆起来,脸上仍闪耀著难掩的光彩。尔后,台北民族舞团中的部分舞者也致力于将舞蹈推广入佛教团体,而蔡丽华更计划著要将《梵音乐舞》中的〈手印舞〉重新整理成简易的宗教健身舞,一如民间社团颇热中学习的《元极舞》般,推广宗教舞蹈。

「没有语汇无法传承」蔡丽华道出她对舞蹈的使命与情感,而民俗、宗教及艺术在传统中相互依附的关系,如今也成为蔡丽华寻找身体语汇的字典。即使是开放创作机会给予新生代编舞者时,蔡丽华仍要求「保留传统、创新传统」的原则,她说:「对自己的文化多一点了解,是国民必备的条件。」

宗教究竟为台湾舞蹈开启了怎样一道窗,照射著怎样的光?其实,当观众进入剧场时,也走进了创作者的信仰世界,沿途中,或看见身体气象万千,或看见生命流转演化,共振,才是彼此所期待在交会中互放的光亮吧!

 

特约撰述|吴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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