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经验移植不易,各演出环节、整体配套思维等问题能够有效果地处理解决,才能真正提升本地表演艺术的素养。
一八九三年的耶诞前夕,在理查.史特劳斯的指挥下,洪伯定克的三幕歌剧《糖果屋》Hansel and Gretel在威玛歌剧院首演,优美的旋律、老少咸宜的情节,让该剧经常被改编为舞台剧、学生剧演出,普及的知名度更让它成为耶诞节前最应景的演出曲目。如今,我们几乎忘了洪伯定克是华格纳的高徒,这出《糖果屋》当年可是背负著德国歌剧的传承道统,有著与《乡间骑士》、《丑角》等义大利写实歌剧分庭抗礼的历史责任!
罕见的沸腾气氛
印象中的国家音乐厅是禁止十二岁以下的儿童进场的,然而一年中总有几场音乐会例外,林望杰率领NSO音乐会形式的「糖果屋」便是一例,当晚(八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为了给小朋友一个快乐的耶诞前夕,因此并没有对欣赏年龄设限,让许多平时进不了音乐厅的小小主人翁,有了第一次亲炙国家级音乐殿堂的机会。也因为这样,未开演前音乐厅就呈现一股罕见的沸腾气氛,与一般音乐会前的情况大异其趣。
舞台的两侧各有投影萤幕,随著音乐进行中文字幕的播放,是相当体贴的设想。此外,虽然说是音乐会形式,整个乐团从原本应置于下降乐池的位置,拉上了舞台,但是依然空出舞台前端的三分之一,供歌者演员进行简单的肢体动作与走位。这样的安排,好处是,现场许多大、小朋友比欣赏「纯」音乐会形式的歌剧演出,获得更多的视觉乐趣。不过相对也出现两个坏处,其一是指挥等于是背对著演唱者,在衔接歌手与乐团上占了视觉的劣势;其二是,尽管舞台道具因为「音乐会形式」从简,但有些地方简单到令戏剧进行产生反效果。
捉襟见肘的演出效果
林望杰的手法一向以细腻见长,从当晚的序曲就可以明显感受到,NSO的确有与国际乐团抗衡的潜力。但可惜的是,精心经营的数分钟前奏曲,就在歌者上台后,败在小朋友的兴奋嘈杂声以及指挥的视觉劣势上头。这两点都不是演出者直接的问题,但却影响了当晚整体的演出效果。以笔者坐在四楼VIP的位置来说,许多细腻的乐句处理,几乎可以说是淹没在小朋友的欢笑声中。这原本就是个难以两面讨好的情况,《糖果屋》的题材的确适合小朋友欣赏,但是洪伯定克细腻的管弦乐法、隐喻式的片段动机(Abschnittsmotivik),显然不是儿童们能够定下心来体会的,更何况歌剧唱的是洋文,只有看得懂投影字幕的大朋友稍微搞得懂要表达的意思,不识字的小朋友祇能靠自己的悟性与父母的素养了。歌剧毕竟不是舞台剧,许多细微的关键情绪很容易被抹煞,当晚全面嘉惠小朋友的场面,就在表演效果上头大大打了折扣。背对著歌者的林望杰在许多讲究整齐度的乐段,频频回头、高举手式搭起歌手与乐团的桥梁,更是显得有些辛苦。
当晚歌手的表现,均是水准之上的演出,其中尤其以次女高音Rebekah Ambrosini反串的韩赛特,灵活生动地诠释出小男孩的好奇心,以及饰演父亲的男低音Richard Zeller声音浑厚、共鸣感佳,此两人的表现为优。而饰演巫婆、也是全场瞩目焦点的男高音Fank Kelley,则以充满诡异喜感的多变音色,赢得最多掌声。
全场最大败笔在于火炉那片保利龙道具上,太多贫弱的火炉支撑以及过轻的保利龙重量,在演员出入经过火炉时,便不止一次地出现状况,坚固厚实的火炉便自动「闻风」躺平在舞台上,最后还得靠人工用手稳定著。而这样「不堪一击」的火炉,当巫婆被推进里面烤成饼乾的桥段出现时,本来应该是全剧最令人兴奋的高潮乐段,竟落得有些讽刺剧的爆笑况味。
教「童话」太沈重?
最后要说节目单上头,由音乐学者王美珠所撰写的〈日耳曼民族的思想架构与真精神所在〉、〈华格纳式神话浓缩版〉等文章相当有参考价値。可惜,这样的内容对来欣赏音乐会小朋友来说,意义可能比不上几幅格林童话的连环图来得大。而对《糖果屋》一剧想要深入研究,却没有去听音乐人来说,也无缘一赌这样掷地有声的研究文章。
或许,来年我们再有机会制作这样的节目时,考虑问题不应只停留在「什么节日用什么曲目应景」、「音乐会形式较省制作成本」这样的单纯层次上。文化经验移植不易、各演出环节、整体配套思维等问题能够有效果地处理解决,才能真正提升本地表演艺术的素养。毕竟,儿童需要的是更精心策画的节目,大人不该从小就搞坏他们对古典音乐的胃口,可惜了洪伯定克精心撰写的三幕感人音乐。
文字|赖伟峰 媒体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