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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技名家多马斯与音乐家联合演出,手中三颗小白球随著音乐翩然起舞。(philippe cibille 摄)
特别企画 Feature 特别企画/新马戏大观放眼世界/法国

国宝级的表演艺术

法国新马戏

新马戏的艺人不仅翻新了传统马戏的表演元素,更借此创造丰富的故事性叙述语言,使表演本身有了新的意义,而非仅是技术性的呈现。相较于太阳马戏团的企业化经营成果,法国新马戏的艺术荣景是与国家教育、文化政策的全力支持息息相关的。

新马戏的艺人不仅翻新了传统马戏的表演元素,更借此创造丰富的故事性叙述语言,使表演本身有了新的意义,而非仅是技术性的呈现。相较于太阳马戏团的企业化经营成果,法国新马戏的艺术荣景是与国家教育、文化政策的全力支持息息相关的。

马戏在欧洲的表演历史悠久,进入二十世纪之后,由于马戏节目以驯兽、抛球、火把、吊杆、走钢索等纯技术表演为主,当时的小丑甚至必须受限于不得说话的法律规定,不似戏剧深具批判时政的威胁性,因此曾经颇受各国执政当局的支持。强调「身强力壮」劳动形象的社会主义国家苏联,甚至在一九二七年就成立了莫斯科国家马戏学校,培养马戏表演人才。但二次大战后,政府不再支持马戏,少了国家资助之后,马戏艺术发展产生极大的危机。而西欧国家自一九四五年至七〇年之间全力投入战后重建,马戏行业亦停滞不前。直到一九七〇年,义大利政府才开始以拯救各种行业为由,比照职业团体辅助法来资助马戏从业者。同时,摩纳哥王子也首创「世界马戏展」来鼓励马戏事业的生存。到了一九八一年,法国社会党执政,更呼应戏剧大师Jean Villar「全民戏剧」(théâtre populaire)的文化理想,将一向不被正眼看待的马戏表演,也如同漫画行业一样,提升至与戏剧、舞蹈艺术同等的地位。

表演场地的灵活运用

今天法国所谓「新马戏」的潮流,就在这样的一个历史背景下产生,它们不同于传统现代马戏之处,首先在于表演场地的多样变化,打破传统的圆形封闭场地,以长方、正方、甚至多重舞台替代,让马戏随时随地皆可演出。另外,除去传统马戏场的栅栏,使表演者和演出更贴近观众,让观众有参与感,也可增加马戏表演的「戏剧性」。记得在一九九〇年观赏Archaos马戏团表演《金属小丑》Clown Metale时,一进场就看到两条街景凑成的双舞台,观众席设在左右各一端,像是在看一般的舞台戏剧演出,而非马戏。节目一开始,从震耳欲聋的摩托车马达声中,冲出一辆重型机车,接著「轰轰」作响的几部机车,更飞奔而出跃向观众,穿梭其间,将观众带入「舞台」之中。刹那间,大家明白传统马戏的马在此已被「现代铁马」代替,而观众也从「旁观者」变成「参与者」了。

注重观众身历其境的临场感,其实本来就深植于马戏的精神之中,新马戏只是另辟蹊径而已。L' Entreprise剧团创立者F . Cervantes便曾说过:「马戏表演的语言是表现在心里的话和身体之间的摩擦中,即深藏在身体内的言语,会随直觉和欲望冲口而出。」

「戏剧在能叙事,马戏在能表现当下」,法国一九六八年的五月学潮造就了一批以街头为家、追随「面包傀儡」(Bread & Puppets)剧团和「大魔术」马戏团脚步的艺人,他们包括了杂耍演员P. Binder和M. Christensen,日后成立了Big Apple马戏团;鸡鸭催眠专家P. Bidon则是Archaos的团长;吹牛专家Taguet成为「怪诞马戏团」(Cirque Baroque)的创办人;还有驯鼠专家巴达巴斯(Bartabas)也创办了Zingaro马戏团。如今这些团体均是新马戏艺术的台柱,而来自街头的历练,使他们深知如何无需脚本就能与观众共享表演。

技术表现与戏剧元素的结合

新马戏的艺人不仅翻新了传统马戏的表演元素,更借此创造丰富的故事性叙述语言,使表演本身有了新的意义,而非仅是技术性的呈现。这些来自不同社会背景的马戏表演者,都不是「马戏世家」的成员,也多非科班训练出身,却能更为活泼自由地表现他们所代表的社会阶层的想法、关系等。这种社会关怀的层面,正是传统马戏所忽略或难以展现的。例如先前提到的《金属小丑》,便是以探讨青少年的社会问题为主题,而Archaos的成员本身也大多是青少年。他们一身紧身打钉皮衣的庞克打扮,披上「铝板」的披风,骑著「铁」马来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市的街景中。由日本的本田、义大利的速克达、美国的哈雷等名牌机车与德国军用摩托车组成的车队,阵容庞大,「声」势更是惊人;舞台上有小丑缩在铝管中,也有杂耍演员「住」在代表违章建筑的纸板屋里,造型与场景设计既富创意又别具隐喻的效果,而舞台上爆炸、著火等危险动作更让人为之屛息。之后,代表被殖民者的青少年演员们起身反抗,将象征消费社会的一堆汽车和购物推车砸个稀烂,台上台下皆大快人心直呼过瘾,达到戏剧性的高潮。

当然,Archaos骑士纵横全场的精湛机车特技表演,仍是令观众最为津津乐道的。无论新、旧马戏,惊人的特技表现,均是不可或缺的共同卖点。再如手技名家多马斯(Jérôme Thomas),专以抛三颗白塑胶球闻名,他在黑暗中抛啊抛,观众聚精会神注视白球的当下,他突然蹲下,缩肩收臂,刹那间三颗白球仿佛「停」在凝结的时空中,恍若梦境。这样的表现,虽然需要控制性极佳的身体技术,然而与奥林匹克运动选手不一样的是,马戏表演者没有量化的评分标准。因此,如何化超人美技于人性化的艺术表演之中,是新马戏发展的另一重要方向。多马斯说:「我不只要表演梦境,而是让梦活在每个人心中。……至少,让我自己相信我可以如此做,并为此不断精进技术。」

动物表演近乎绝迹

最后,动物表演近乎绝迹,可说是新、旧马戏节目内容最明显的差异之一。由于华盛顿国际保护动物公约通过,加上一九八七年欧盟条例补充后,马戏节目中动物委屈求怜的表演减少,在英国及北欧更已消声匿迹。蓄养动物的费用昂贵、不合成本,也是原因之一;不过,更重要的可能是,动物表演容易被人把马戏看成和斗牛、赌马等同的活动,离艺术性表演活动较远。

因此,在众多新马戏的团体中,Zingaro以马儿表演为主的风格,便显得独树一帜。Zingaro在义大利文中是吉普赛人的意思,而在《马术歌剧》Opéra Equestre(1991)中,巴达巴斯广泛应用了歌剧、古典乐、法国民俗音乐、世界民族乐等不同性质的音乐,企图在其中寻找与吉普赛音乐里的颤音、泣音相同的律动,导引出相同的身体舞姿,在扭摆之间,配合带有祭仪氛围的表演,具有独特的神秘性和诗意,享有国宝级艺术的美誉。

从各种音乐和艺术形式中汲取养分,是新马戏的共同特征,而外来新血的注入,更使法国新马戏超越国界。例如著名的加拿大「太阳马戏团」(Cirque du Soleil)的创始人Boginet,便是出身于法国的马戏学校Ecole International J. Lecoq,先以小丑表演起家,以精湛的表演和灵活的企业管理经营,使法国式的新马戏扬威世界。

多元化师资的CNAC

法国民间兴办的马戏学校其实为数不少,除了Ecole International J. Lecoq之外,出身马戏世家的安妮.法弟利尼(Anni Fratel1ini)在一九七四年创立的「国家马戏学校」是另一个经营有年的例子,聘请资深的马戏专业演员授课,学生虽无年龄或资格的限制,对于杂耍、走绳索、软骨功等传统技术项目,却是样样都得学,然后再各选专长。虽是私立学校,却也获得公家的部分补助,可见法国政府对马戏艺术重视之一斑。相较于太阳马戏团的企业化经营成果,法国新马戏的艺术荣景是与国家教育、文化政策的全力支持息息相关的。在一九八五年,法国政府更成立「国立高级马戏艺术学校」(Centre National des Arts du Cirque,简称CNAC),扩大对马戏艺术发展的心力投注。

CNAC每年只收十五名学员,学习四年半,前两年上课,后两年请专家与学生切磋,并创作节目做为毕业作品。不同于安妮.法弟利尼学校的是,CNAC的老师多非马戏科班出身,而是来自运动、戏剧或舞蹈界,包括舞蹈家、戏剧导演、造形艺术家、体操专家……等,校方的教学目的,在于训练学生成为一个全方位的艺术表演者──不管他们将来从事的行业与马戏专业有没有关系。话虽如此,CNAC十几年来的努力,也确实造就了不少有名的新马戏团,例如「跳跃艺术」(Les Arts Sauts)、「戏马戏」(Que-Cir-Que)等,活跃在目前的表演舞台上。而学生与专家合作的毕业作品,成果更不可等闲视之,其中包括了几出脍炙人口的著名节目,例如由编舞家纳吉(Joseph Nadj)编作的《变色龙嘶喊》Le Cri du Caméléon(1995),以及曾在一九九八亚维侬艺术节中演出、由戏剧导演Guy Alloucherie为学生量身设计的《为你而作》C'est pour toi que je fais Ça!。

法国文化部除了每年拨出一千七百万法郎资助该校外,还得补助进该校之前的二年预修班学校。而在人才的培育之外,文化部还在一九九三年成立「墙外」(Hors Les Murs)协会,协助马戏行业的发展,并定期出版季刊,宣传、报导新作与国内外的马戏现况。

全方位的国家资助

马戏表演一旦被提升至与戏剧演出同等的地位,在各方面的补助和辅助也就得比照办理了。举凡创作资助,每项作品约可获得十万到五十万法郎;对于马戏团的运作、投资等事务,亦有补助制度,例如「跳跃艺术」团最近订制一座帐篷,就得到七十五万法郎的补助,相当于其造价的四成!至于行销方面,每个马戏团也可以申请为期三年、以一百万法郎为上限的资助。法国外交部每年更编列不少预算向国外推销马戏表演,著眼点之一也在于马戏表演没有语言隔阂的问题,很适合用来宣传法国文化。在今年的莫斯科「契诃夫」戏剧节中,便有一项名为「奥林匹亚」的计划,将建造一处永久性的区域,作为法国戏剧、街头艺术和马戏团表演的专用场地。

特别値得一提的是,法国境内尚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场所──「维叶特公园」(Parc de la Villette),是位于维叶特科学城内一座固定的马戏表演场,每年有五至六个马戏团,可以获得在此驻扎、从事创作的机会。这个占地四千二百平方公尺的场地,除了可供创作表演之外,还让这些习惯「流浪」的马戏团有个固定的场所,能和观众与媒体有机会建立较长久的关系。

在民间和政府的合作下,法国境内的马戏艺术节琳琅满目,例如最著名的「明日世界马戏节」(Le Festival Mondial du Cirque de Demain),有二十五年的历史,在每年一月举行,让新旧马戏团发表作品、相互观摩。多年来的新马戏发展,虽然目前已成气候,却也同时面临转型的挑战。在全球化冲击与本身美学观念改变等因素影响下,即使如今每一次的演出仍旧令人惊艳,新一代的马戏工作者已在积极思考如何从这些「既有的新马戏」再出发。可以预见的是,随著场上疾速奔驰的脚步,马戏的进化节奏是慢不下来的。

参考书目:

Un Jour aux Cirques. Dominique Mauclair, ed.  Bordas.

Theatre Aujourd'hui No.7.

Le Cirque Contemporain, La Piste et La Scene. Ed. CNDP.

 

特约撰述|蔡春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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