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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改变的,也许

专访萧邦钢琴大赛首奖得主李云迪

「我呈献的是对音乐的一种爱,没有特定的对象。这是一种无私的爱,可能是最大、最广博的爱。」

「你确定五年后还会这样回答吗?」

「嗯,会有改变的,也许。」

「我呈献的是对音乐的一种爱,没有特定的对象。这是一种无私的爱,可能是最大、最广博的爱。」

「你确定五年后还会这样回答吗?」

「嗯,会有改变的,也许。」

李云迪钢琴独奏会

3月23日

国家音乐厅

去年年底李云迪为唱片宣传专程来台,即使没有公开演奏行程,依然马不停蹄地拜会各界。李云迪前次来台顶著萧邦大赛头衔风光来台,这回成为德国大厂DG旗下艺人,反而收敛起锋芒外露的光芒,他述说他最近的生活,并为今年三月的台湾巡回预作暖身。

得了萧邦钢琴大赛以后,觉得成名对你而言,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还没仔细想过。我想它为我打开国际的舞台,因为对一个年轻人来说,没有什么其他的途径比参加比赛,更快让大家认识,虽然这种比赛某种程度上不是好的,因为音乐的东西不是那么适合拿来竞赛,它本来就没有什么可比性,但是从某个片面来讲,它也的确是可比性的,所以在音乐比赛产生一种竞争关系,而这个结果也因此产生一些新面孔,当然这还跟运气有关。

参加萧邦比赛之前,你在中国的知名度如何?

就专业界来说,大家还是知道,因为我参加了一些国内的比赛,但也尽止于专业界。

可是得了奖之后,你赢得更多非专业界的肯定,你觉得他们都怎么看待你?

我觉得作为中国人,他们还是觉得非常值得骄傲,当然我也尽量努力,作为中国人,在世界舞台上有点成绩。

如果没得这个大奖,你猜你现在身在何处?

我想还是会在德国念书,因为学习的计划早在得奖以前就定了。

没老虑去美国,现在中国学生不是一窝蜂往美国跑?

嗯,感觉吧!我觉得美国不大适合我。得奖前我其实上了很多外国老师的课,美国的也一大把,我想这是上课一对交流的感觉,不是他们不好,而是Valdy更适合我。

报纸曾经描述你比到第二轮时,你压力大到跟你的老师说「想跳楼」,现在偶尔还有这种感觉吗?

上舞台跟上战场差不多,当时是说著好玩的啦,当然这种压力大都是上台之前的感觉。我觉得做任何事有点压力是好的,有时候这种担忧、「揣测不透」的感觉其实也正是吸引人去投入的方式。

你还会参加比赛吗?

目前来说没有任何计划,比赛对我没有任何作用了。

唱片约定四年四张

你和DG签多久的约?预备出几张?

四年.按合同是一年一张。

这样的出片速度,会不会太快?

还好,我还觉得我算慢,有些人一年就出了好几张。我觉得现在这样的进度,每张的感觉都还非常clear(清楚),不会像有的人出得快,可是弹了什么也没什么印象。

你在录音时,老师在不在旁边?

没有。

制作人在什么情况下会要你重来

有错的时候。不过也不用他讲,我自已一弹,肯定完全清楚需不需要重来。有的时候也不一定是错的时候,我自己觉得诠译表达不那么好,我也会希望重来。一般来讲我都会连续弹几遍。

你会用剪接的方式来达到你要的吗?

我不大喜欢这样接,除非是一个很小的错音,而我知道这不影响大局。因为用剪接的,从整体情绪上听起来不那么「合」。通常我会重新顺一遍,主要是我也有时间,我可以再重录。有的时候我觉得今天不好,我将它搁著,也许改天再弹就好了。

你觉得制作人最注意你什么样的细节表现?

这个其实也不光取决于他,我觉得重要的还是自己的态度决定一切。

考虑重录萧邦第一号钢琴协奏曲

目前市面上流传你在萧邦大赛的实况影音,你会考虑重录第一号钢琴协奏曲吗?

我现在的确考虑下一张专辑放进这曲子。就乐曲来讲,我想现在应该是很成熟了,到明年已距上次比赛四年了,我想和过去肯定有很大的不同。另外,葛利格我也有考虑,不过还有其他环节要配合。

最近环球帮你发李斯特,你选了他的奏鸣曲,有没有人说你胆子真大?

这曲子肯定是很大的挑战。这个曲子三年前弹过,这次算是进行一种「研究」(编注:李云迪曾于一九九九年参加荷兰李斯特国际钢琴比赛,获得第三名)。我现在这个年龄阶段选这样的曲子,我想作为一个纪念。首先它的音乐非常好,我自己非常喜欢;其次是既然要录李斯特,这是他最重要的一部钢琴文献,我觉得有必要收录。

你怎么练复杂的曲子,这个曲目很容易被弹得大而无当或者索然无味?

我想这还是属于个人演奏风格的问题。

你觉得这曲子弹最好的是谁?

不能说弹最好的,我讲我「听过」的,像李希特、吉利尔斯、阿格丽希、波里尼、波哥雷利奇、波雷。

目前的这二张专辑选的作曲家,像萧邦的音乐被这多历史学者认为受到义大利美声歌剧的影响,你第二张李斯特的改编曲也有这样:非常legato、如歌的线条,恰恰贴切许多乐评人对你的看法,我的问题是,你怎么看待自己音乐中的歌唱性这件事。

其实我并没有刻意在选曲上做这样的安排,也算是一种巧合吧。「歌唱性」我觉得是属于「演奏技巧」的问题,我想是以前在中国的老师所培养的。我觉得一个好的演奏首先「音色」要非常漂亮,因为它是传到人的耳朵里最直接的声音,这也算是演奏技巧的范畴,所以「寻找好的声音」是我首要的功课。

什么是「好的声音」?

音和音的连结,你怎么做到所谓「歌唱性」?

那就是「乐句」的问题,那就牵涉到个人风格及个人见识,但是我仍然要讲,「音质(色)」是最直接听众听到的东西,像比赛时评委那么密集听同一首曲子,你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吸引他们,我想还是「声音」的问题。

什么是「好的声音」?

好的声音是,即使是最弱的音,在音乐厅的最后一排都能听得见,都能传到最远处,那怕是最弱的音,也要蕴含quality(品质)。

你曾说你的音色很容易被跳脱出来,你觉得最大的关键是什么?

触键、技巧,你对声音的想像、你平时的练习及你对声音的概念等。

你对声音的想像不只有练习吧,是不是还包括你「听到的声音」?

我想最重要的是经验,我指自己演奏所听到声音的经验。

你年纪还算轻,你会在意别人认为你的音乐过于早熟?

其实不存在早熟与否。音乐是表达感情的东西,是用心灵来打动听众,这里没有年龄界限的问题。

你听很多唱片?会不会干扰?

不会,我想如果以前那些音乐家活在当代,一定也会听唱片,这也是属于一种资料研究。

不想和过去比

现场演出收音与你直接在录音室录音,对你有没有差别?

现场录音真实感强,是演奏者、观众、麦克风三者形成的空间,但音质效果肯定达不到录音室的完美;而录音室虽完美,但缺少现场感和那种「氛围」。我想还有些是心理的因素。在录音室里是比较「稳定」的,像在录一个「作品」,展示给听众、甚至给学琴的人一种标准的、甚至有教育意义的。

观众的反应会不会影响你的表现?

当然!这也是一种交流,当观众很热情,你会受到很大的鼓励,然后你会更放开。

你会听自己的录音吗?

听得不多。录唱片时当然要听,之后我不想再去听。我觉得音乐随著年龄及见识增长,一定在进步,此时我不想再拿过去的录音来做对比,该有什么不一样,自然就会有。

谈谈你的踏板使用?

踏板是来帮助你诠释乐曲、帮助你达到你想要的意境,还有找到你需要的声音,但手上的工夫、你的触键还是比较实际的。

你在汉诺威学习,但似乎不怎么碰德国曲目?

目前在录音里的确是这样,但演奏会我还在准备。其实在萧邦大赛之前,我弹很多贝多芬、莫札特的奏鸣曲,只是一直没拿出来用。

弹什么都很难

现在对你来说,是不是德国曲目反而难?

我觉得弹什么都一样难,现在的艺术家应该是包容性很强,没有什么太专门特定的曲目,至于什么弹最好,那是由大众决定的。

音乐院的同学知道你得大奖,他们会害怕跟你接触吗?

我想他们乐于和我接触,我和朋友的关系都非常好,常常一起聊天。

学音乐的人都很敏感,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嫉妒你?

我目前还没有遇到。

你专辑里的改编曲《呈献》Widmung,常被放在安可曲演出,你觉得自己最想呈献给谁?

我想我呈献的是对音乐的一种爱,没有特定的对象。这是一种无私的爱,可能是最大的爱、广博的爱。

你确定五年后还会这样回答吗?

嗯,会有改变的,也许。

 

(本刊编辑 黄俊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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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写李云迪

李云迪似乎开始意识到其名背后所呈载的符号性,包括他是德国这间百年老店的新品种,既要发扬老黄标(yellow label)的硬派作为,还要兼具流行歌手嘻哈玩耍样样都会的,李云迪还是史上最年轻的萧邦钢琴大赛得主,和高行健并称二十一世纪中国人的「骄傲」。

访谈李云迪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宣传告诉笔者:「你们都是年轻人,比较聊得来」。李云迪一九八二年生,折合台式算法,十足是「七年级生」,他似乎不及台湾时尚男女狡黠油滑,也不像二年前甫得萧邦大赛时笔者所见那样年少不羁;出了两张唱片的李云迪透露出来的是令人讶异的早熟与慎言,对访者所有问题都非常开放性地「小心谨慎」回答,包括不轻易臧否同业钢琴家的优劣,不透露自己所好所恶,李云迪答客问完全不若他弹琴时,那位狂傲自信、来自四川的年轻小伙子;他甚至不确定和DG 签了四年合约能不能讲,而不小心地瞄了陪同的唱片经纪人,他似乎开始意识「李云迪」所呈载的符号性,包括他是德国这间百年老店的新品种,既要发扬老黄标(yellow label)的硬派作为,还要兼具流行歌手嘻哈玩耍样样都会的,李云迪还是史上最年轻的萧邦钢琴大赛得主,和高行健并称二十一世纪中国人的「骄傲」。

不断地有人要求他给「年轻人」精神启发,媒体则是逼他表态「最想和谁合作」;日本人和他玩超级明星脸,要他说说自己像不像木村拓哉,台湾之行则是排定各色通告,从爱乐电台到东风的陶晶莹……李云迪必要照单全收,像是小时候练哈农彻尔尼,哪里有说「不」的权利。

李云迪目前在德国汉诺威音乐院念书,他在音乐院里许多课都抵免掉,只留和Vardi的个别(钢琴)课;和其他同学际遇到底不同,音乐院里的人拚了老命就是为争取参加国际比赛的权利,而李云迪却是得了个首奖,才正式进音乐院取经。李云迪坦言「比赛对我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此言应该不是狂妄,他确实已经到了主流评论认定他最好的状态,至于下一个阶段,李云迪怎么想没人知道,但乐评界可以想见,有人开始磨刀霍霍、有人挑剔他的脑袋,精算他的裙带关系。

李云迪实在擅长萧邦,可是他的音乐又有耽美黏腻的萧邦之外,全然的自我省察,李云迪究竟「能不能做自己?」下次可以问问他,不过天秤座天生聪明优雅,不一定会告诉你。(黄俊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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