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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年代初新象邀请上海昆剧院来台演出《牡丹亭》,引起非常大的轰动,演出场场爆满。(李翠芝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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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雅戏又精,执迷终不悔

带动昆曲复兴的年轻戏迷

台湾的昆曲戏迷堪称大陆传统戏曲中的一绝,他们的年轻化与高学历取向与其他传统剧种有著极大的差异。昆曲这种玩意儿的精致、缓慢与艺术内涵很难吸引一般民众的目光,然而在众学者与文人雅士的推广下,它渐渐吸引许多年轻人加入,成为老剧种中最受年轻人喜爱的艺术。

台湾的昆曲戏迷堪称大陆传统戏曲中的一绝,他们的年轻化与高学历取向与其他传统剧种有著极大的差异。昆曲这种玩意儿的精致、缓慢与艺术内涵很难吸引一般民众的目光,然而在众学者与文人雅士的推广下,它渐渐吸引许多年轻人加入,成为老剧种中最受年轻人喜爱的艺术。

有「百戏之母」美称的昆剧,明清之际曾独领剧坛风骚数百年,清末明初一来受战乱连连、民不聊生之祸,二来面临皮簧与其他地方戏兴起后,过于文雅讲究而曲高和寡的困境。曾令明朝士大夫在国破家亡之际仍流连忘返、不忍离场的精致戏曲,到了清末民初,竟然只剩下一个兼唱苏滩的「半荤半素」(半昆半苏)剧团──国风苏昆剧团。

是怎样的因缘际会,这个曾经濒临灭亡的剧种,不但因著一出《十五贯》败部大复活,还在台湾拥有一批忠实观众?拥有死忠戏迷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些台湾昆迷中,年轻人占了大多数,而且个个都可以唱上一两句,比划个三两下,甚至,拿起笛子、三弦、鼓板、锣鼓等乐器,照样有板有眼,一点也不含糊。

年轻化、高学历昆曲戏迷堪称一枝独秀

确实,昆曲观众的年轻化、高教育程度比例,在戏曲界里堪称一枝独秀,但从对戏痴迷的角度来说,天下的戏迷都是一样的,昆迷们其实没有特别疯狂。只是,很多人不由得疑惑:—个以「苏州话」为底的剧种,一个跟台湾本土文化绝缘的表演艺术,是怎样在台湾蓬勃发展,甚至向下扎根的呢?说起来,这是长期教育的结果。早在民国三十八年国民政府迁台后,徐炎之、张善芗、夏焕新、许闻佩等名曲家,随即在台湾组成曲会,也在师大、台大、北一女中等学校成立昆曲社团,传授昆曲唱腔与表演身段──昆曲在台湾的传承,打从一开始,就是从年轻学子中拉拔提携出来的。

九〇年代之初,政府开放两岸文化交流,昆曲传习计划开始聘请大陆昆剧名家驻台传习昆曲艺术,紧接著新象文教基金会邀请上海昆剧团、浙江昆剧团来台演出。还记得上昆第一次来台,不仅场场爆满,落幕之后,观众起立鼓掌长达十五分钟,个个激动不已。昆曲在台湾的蓬勃,首先有精采的演出,吸引了观众的目光,好奇之余一探究竟,发现竟是这样美丽的一座艺术殿堂,加上昆曲传习计划提供了跟大师亲身学习的难得机会,许多人就这样,一头栽进了昆曲艺术世界。

昆曲观众的年轻化,从某个角度来说,是一种古典艺术的复兴。活在讲求生活品质的现代社会,越来越多人除了职场工作外,开始寻求生命品质的提升。从古典文学、小剧场、西洋古典音乐、爵士、电影、红酒到电脑游戏的虚拟世界,二十一世纪的人类流行在金钱之外,空出一块园地,专心地耕耘自己的嗜好。那么,为什么是昆曲?有人曾开玩笑地说:「昆曲这玩意儿,不是进不去,就是出不来」。不是身涉其中的人,很难了解这句话的含意。简单地说,因为昆曲实在太难了,初学者很难入门,但是一旦入门,便会被昆曲的丰富艺术内涵而深深吸引、难以自拔。从《牡丹亭.游园》的开头一句「袅晴丝吹来」,短短五个字点出了早春清晨的明媚,柔柔的春阳里漾著虫儿吐的游丝,淡淡清风吹过,有种慵懒的气息──这是多么诗意的描述!了解了文字上的意义,再学拍曲,咬字有尖团之分,吐音配合平上去入又有各种腔格,一点也马虎不得。学会了唱,便禁不住要学表演,于是一招一式,从台步、圆场、指法、云手、扇子功、水袖功等等,汗水淋沥地学著,心满意足地笑著。自觉没有表演天分?没关系,昆曲还有别的领域可以钻研:从曲学到剧学,所有中国戏曲的理论,都架构在昆曲的基础上。理论太烦了?还是没关系,执起鼓板,拿起笛子,一群人拉弹吹唱,倒也自得其乐。丰富的艺术内涵,是昆曲传衍不灭的原动力,也是她受到年轻朋友宠爱的原因。

老生带新生栽入昆曲世界走不出

在一片银发族世界的戏曲领域,昆曲得以拥有这么多年轻观众,确实是罕见成功范例。成功的因素除了昆曲本身精致的艺术内涵外,首要感谢那些在大专院校里教国文、戏曲领域的教授──这些教授中不乏许多昆曲支持者,每逢昆剧演出或活动,这些老师们总是主动地在课上宣传,带领学生一起欣赏、参与──风气所至,以昆曲为硕、博士论文题材的研究生,更是不计其数。算算这十年来在各大专院校举办过的昆曲校园讲座,只怕不下数十场,更常常在三年五年后,偶然地在剧场里认识一个新昆迷,一聊起来,发现就是这些示范讲座吸引他们进入剧场,然后,觉得心头有股热流,暖暖的。

那么,昆曲大半是年轻人、大学生的天下吗?也不全然是。事实上,昆迷里多的是已经陷入昆曲世界三、四十年以上的曲友,也不乏事业小成、以昆曲为休闲娱乐的中青年阶层。老、中、青三代同好聚在一起,虽说众乐乐不已,却也反映出昆曲在台湾发展的隐忧。台湾老一辈的曲友学的是道地的苏音,咬字吐音完全按照苏式传统,又特别重视字头、字腹、字尾切开吐字的唱法,唱来优雅闲逸,古意盎然。但是年轻曲友多半学习的是改良后的昆曲,也就是说,咬字吐音逐渐向国语靠拢,听来易懂,不至于老被嘲笑都是些「鸡鸭鱼肉」(注)。事实上,即使是大陆七大昆剧院团,也发展出各自不同的表演风格:江苏省昆剧院与苏州昆剧院的细腻、上海昆剧团的海派、浙江京昆剧院的淡雅、北方昆曲剧院的豪放、湖南昆剧团的火辣,以及永嘉昆剧团的古朴。这些昆团各自在不同的观众层面基础上,发展出不同的演出形式,同样的,对一样的剧本也有不同的诠释,不同的展现手法。

那么,什么是台湾昆剧的发展方向呢?什么是台湾昆迷的未来呢?纯欣赏既已不能满足昆迷的胃口,又应如何走出自己的风格?从以曲友为主的蓬瀛曲集、水磨曲集,到以京剧演员为骨干的台湾昆剧团,一旦牵涉到何谓「正统」昆剧表演风格,只怕水磨与台昆之间将争辩难了;又如前后办了六届的昆曲传习计划与近两年创办的台湾戏曲文学推广协会,开设唱曲、身段、昆笛、讲座等各类型班别的同时,应聘请哪个昆团的老师、课程应如何设计、分班应如何进行等等,也常常处于内哄多于外斗的场面。说来好笑,想法各异的争辩,出发点同样是昆曲那不容忽视的的艺术成就。于是人们在同样的出发点上成为同好,也在同样的出发点上争论得面红耳赤。台湾昆曲的未来究竟在哪里?不知道,也许下回,我们就只当个单纯的观众吧!

注:

传统昆曲行腔时,多咬「字腹音」,所以听来都是「一、丫、ㄩ、ㄡ」,有人便以「鸡鸭鱼肉」嘲笑昆曲。

 

文字|水心 戏曲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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