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进入剧场的时间不算长,真正为自己发声,也不过是近五十年间的事。但女人做剧场,关心的事却是无所不包,凡是当今女人生活上会碰到的事,全可以写进剧本、搬上舞台;而且永远不会是颂扬父权体制的完整无缺,而是更深层生命的挖掘,更丰沛多样的制造。
女人在剧场里做什么?
在英语世界的中世纪,女人是不能出现在舞台上的,而何时何地女人开始进入剧场展现魅力?有一则趣闻如此流传,十七世纪的英王查理二世在中场休息时等著戏继续演,等了很久都还没开始,他生气问道:「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旁人答:「因为皇后正在刮胡子。」因为所有的角色都是由男人扮演,于是这位尊贵又握有大权的观众查理二世,没耐心地便说:「让女人来演!」
只要是女人碰上的事,都能写成剧本搬上舞台
但女人初登台,并没有什么好日子,因为复辟时代最受欢迎的场面,通常是「女人被强暴之后」,观众乐于亲眼看到衣衫不整、楚楚可怜的女体。今日女人对「被注视」等偷窥心态的关注,或许从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也说不定,尤其经过一九六○年代女性主义以及学生运动等等影响,女人为了抵抗过去历史中的委屈,可说是奋勇向前、鞠躬尽瘁。女人剧场团(The Women’s Theatre Group)、女人怪物兵团(Monstrous Regiment)、开裆裤(Split Britches)等一连串著名剧团成立,可以从团名就知道她们努力的方向,从同工同酬、色情书刊、同性恋、婚姻、托婴、职场竞争、甚至国家认同…凡是当今女人生活上会碰到的事,全可以写进剧本、搬上舞台。
举例言之,在八○年代英国,最常被提及的剧本之一应该是凯洛.邱琪儿(Caryl Churchill)的《顶尖女孩》Top Girls(1982),它不仅超写实地让不同时代的女人齐聚一堂,也借此呈现了女人被历史、小说甚至绘画描绘的种种矛盾。因此当我们看到剧本中现代女性玛丽莲其实是踩著同事、牺牲乡下姐姐获得事业成功,我们会感到难过,因为我们无法认同玛丽莲的做法,可是同时又了解到女人发挥才能的机会是如此稀少。此外,夏洛蒂.凯托利(Charlotte Keatley)的《我妈说我永远不应该》My Mother Said I Never Should(1988)透过四代女人的关系,简单的场景转换,看尽了英国社会从世界大战到今日的改变。克莱儿.迈因泰尔(Clare McIntyre)的《低度紧张》Low Level Panic(1988)则将年轻女孩之间谈话转变成如诗般台词,年轻女性与男性的关系、情欲、不安全感在一种幽默的氛围中发散。
还有,《蓝鱼湾的夏天》Last Summer at Bluefish Cove(1980),珍.钱柏斯(Jane Chambers)借由一群女人与癌症朋友的度假,温暖呈现友谊、相聚、信任、爱,这些普世皆感动的故事,被称做是美国女同性恋剧本的里程碑。给自己取了非洲名字的美国黑人女作家香给(Ntozake Shange),以《给那些曾想自杀的有色女孩,当彩虹已经够了》For Colored Girls Who Have Considered Suicide When the Rainbow Is Enuf(1975)获得东尼奖,则是史上首次黑人女性被辨识,也形成了黑人女性特有音乐诗串般的剧场美学。
以上剧本可说是开启了女人舞台世界的大门,几乎每个剧本都没有任何男性演员出现在舞台上,男性成了背影。当然也因为有些创作者将焦点完全放在情欲解放上,受到「走出厨房,进入卧室」之讽,但她们的确为女性在舞台上的自主权挣出一个空间。这些至今仍受欢迎的剧本,标示了女人也可以拥有轰轰烈烈的生命,如果想要,自己哪天也可以走出自己一片天。虽然当今的女人不一定只把力气专注在争取自主、女工权益或是性解放,但今日剧场可以接受集体创作来谈生命经验,演出场地可以遍及工厂和监狱,这些女性剧团开创先锋且推波助澜之功不可没。
剧场里开花结果,处处女人生机盎然
九○年代之后,女人在剧场的成功经历像剥开的豆荚一般开始四散,从导演、演员、幕后设计、剧院的实际经营,到领导经典大团,都更添加跳动新的风貌和质地,如皇家莎士比亚剧团的二○○四年新总监黑悟德(Vikki Heywood)正引领约合新台币六十亿的剧团场地重整计划。有趣的是,她认为自己向来最成功之处,不是我们一般听到的票房屡创佳绩,而是她为剧院添加了新的社群氛围,营造更自在的气氛,吸引更多人在不同时刻来到剧院。这与传统不同的工作关注导向,也可以在年方廿七岁的克若克内儿(Carrie Cracknell)与阿布拉哈密(Natalie Abrahami)身上看到,她们以合作的方式成功申请伦敦大门剧院(The Gate)艺术总监的位置,进而证明了两人不同专长互补长短的好处,「这在男人文化中不可能发生」她们说。
因此纵使二十一世纪我们看到致力女性剧本创作的帕斯咖(Julia Pascal),成为第一位英国国家剧院的女导演,或者演员费欧娜.萧(Fiona Shaw)与老搭挡黛博拉.华纳(Deborah Warner)在莎剧及经典作品如贝克特《快乐时光》Happy Days大放异彩,这些并不表示女人们已经满意现状,重回传统怀抱,而是因为女人们开始在男人的土地上种花,深植树木。我们虽不能忽略女性在许多社会结构上仍是被压抑歧视,但以这样的角度来看当今活跃的女性剧场工作者,是十分生机盎然的。
例如,以改编经典文学作品而扬名的「经验分享」(Shared Experience)剧团,从《印度之旅》到《简爱》,在女导演悌儿(Polly Teale)与编剧的合作下,使用的非线性叙述、集体创作讨论,舞台上现实、虚幻、人物、时空交错,无一不是之前女性剧场实践的累积,且获得剧评与票房的一致拥护。方才提到的凯洛.邱琪儿还以基因复制为主题来探讨父子关系,在二○○四年上演了A Number;女人剧场团也以「司芬克斯」(Sphinx)再度出发,与男导演和男演员一同持续创作新戏。还有最近的另一个例子是,英国国家剧院二○○七年邀约女导演密契儿(Katie Mitchell)制作时,她的选择是描写战争的古典悲剧《特洛伊女人》,并将场景设定在当代,因为这是最有力地表达她和世界关系的方式。
非英语世界里,女人用剧场让人看到世界的破碎
此外,地球上还有存在著更繁复多样的「非英语世界」,这儿女人所展示的演出更是令人目不暇给。日本的宝冢、印度回教世界纯为女人而做的演出、台湾的歌仔戏、或者离散到西方城市的第三世界女人,都以不同的路径和扮演,鲜活地告诉我们剧场的多样与惊奇。如果,那些西方国家的女性创作者作品,让我们看到历史上男性观点的不足,这些非英语世界的女人的关怀让我们看到这世界远比我们所想得更破碎。
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因为女人在剧场所关心的事,永远不会是颂扬父权体制的完整无缺,而是更深层生命的挖掘,更丰沛多样的制造。况且,女人不会让任何观众久等。
你不可不知
这些剧场里的女人们——
莎哈.蓓荷纳德Sarah Bernhardt
演员,1844年生于法国,被认为是(那时的西方)世界上最知名的女演员。多才多艺的她不仅在擅长表演,也画画、雕塑、还有写书发行剧本。最有名的轶闻是她都睡在棺材里,据称是为了帮助自己深入了解悲剧性角色。
茱蒂.丹区Judi Dench
演员,1934年生于英国,虽然她深植全世界人心的印象多是一些中年甚至老年的女性形象,如在○○七系列电影中的M或是《莎翁情史》里的伊莉莎白女王,但她廿五岁就进入皇家沙士比亚剧团,演过茱丽叶、《樱桃园》里少女安妮亚、以及后来著名的马克白夫人。
莎莉.波特Sally Potter
导演,1949年生于英国,以导演电影《美丽佳人欧兰朵》成名,所以严格说起来她应该属于是电影界,但她以多媒体以及舞蹈为媒介,参与剧场表演多次,如二○○六年在伦敦导演歌剧《卡门》。
亚莉安.莫努虚金Ariane Mnouchkine
导演,1939年生于法国,著名的阳光剧团灵魂人物。无论是她对集体创作、社会议题或者与女性主义理论家海伦.西苏的合作,以及她通常不在传统剧场空间中演出的形式,都已在台湾观众和剧场史上留下深刻的一页。
茱莉.泰摩Julie Taymor
导演及设计师,生于1952年,票房长红的舞台剧《狮子王》的设计者及导演,第一位得到东尼奖的女导演。所执拍的电影《圣域复仇》Titus和《挥洒烈爱》Frida也获得评论及票房的热烈回响。据报导目前在为新音乐剧《蜘蛛人》筹备中。
女人怪物兵团剧团The Monstrous Regiment Theatre Company
1975年成立于英国,1993年解散。典型又老牌的强调女性经验,集体创作,找出历史上女性声音。凯洛.邱琪儿有许多剧本都是与此剧团合作,如Vinegar Tom(1976)、Cloud Nine(1979)。
开档裤剧团Split Britches
1981年成立于美国,一直是女同志女性主义的经典剧团,以既杂耍又讽刺的表演,挑战T-婆的性别界定,发展女同志的表演美学。在纽约所创立的WOW Café,已是纽约最著名的女性展演空间。
(整理 秦嘉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