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许多令人印象深刻与高难度的片段中,最令人激赏的该属〈裸体芭比〉的独舞,引出创作中的核心。这个看似无神的人工模特儿塑像,身无一物地露出平庸且平滑的粉红色肌肤,但与她那头飘逸金色假发的组合,则填满了观众的想像空间、解答了所有疑问、让人看见失去灵魂的机械化自我……。
台北越界舞团《孤岛e愿望》
6/19~21 华山创意文化园区中五馆
在华山艺文中心的某个旧酒厂空间里,就在粗糙的水泥地上,铺上大约一百平方公尺、深约数公分的深色细砂,在这个刻意倾斜长方形的三边,围绕著阶梯式的观众席。而这个长方形最远的一个窄边,从旧式厂房屋顶的支架下,悬吊了一块白色的布料当成背幕,隔开了前台与后台。
开始时,两男三女独自站立、近乎全裸的舞者,极慢地从沙堆中挖出服装谨慎地装扮自己。从微亮灯光下,观众似乎看见舞者们将塑胶袋与透明胶带制成的服装,「贴」在自己身上。突然间,某种马戏团的氛围乍响,打破了刚才那种仪式性的开场,就这样,带出了近两小时充满戏谑冲突的影像与变化多端的舞蹈,在「利欲」的主题下,观众在感知与认知中徘徊游荡。
〈裸体芭比〉独舞引出创作中的核心
舞作综合了舞蹈、默剧、杂耍、灯光、光影、投影与声响的运用,其中声响方面还包括了演员现场与预录的台词;就连地上的沙,也有各种不同的运用。沙的独特质感让人一目了然,但当「它」成为这剧场经验的一部分时,演员们在沙面上移动时,产生了不一样的速度感,沙也会被筛落、一把抓起、甚至直接躺倒在沙面上。
在类似马戏团的氛围之后,表演风格转移至音乐演出、歌舞表演、甚至嘉年华的感觉。这些看似风格回异的表现方式,综合出的整体感仍呈现出令人紧张与压抑不安的情绪。
接踵而来的片段,则带出了「唯物主义」的主题,以及这种现象的负面议题,包括:将消费当成娱乐、消费所带来的立即性满足、消费成瘾的恐惧与可悲、占有欲的探讨、名牌的迷思、自我膨胀的优越感、因性别差异产生不同的消费模式(女性为「我需要」;男性则为「我想要」)以及自我形象的问题。
在这许多令人印象深刻与高难度的片段中,最令人激赏的该属〈裸体芭比〉的独舞,引出创作中的核心。这个看似无神的人工模特儿塑像,身无一物地露出平庸且平滑的粉红色肌肤,但与她那头飘逸金色假发的组合,则填满了观众的想像空间、解答了所有疑问、让人看见失去灵魂的机械化自我,这种刻意设计的疏离感反而拉近了观众的距离。舞者刻意扭曲的肢体与身体的抽搐,经由她控制那既是灯又是摄影机的「阿拉丁神灯」放大,投影幕上她的面容、大而闪烁的双眼、交叠的肢体,既像个奇特的地球生物突然出现在汽车的头灯之前,成为某个高速公路上的遇难者;又像某个被强暴或受家暴的牺牲者。这些慑人的影像,全部都毫无保留地投射在她身后。
原创精神百分百的作品
下半场开始,舞者们先以凝止的画面来表现某种被压抑的高潮情绪,呈现〈KTV的聚会〉,这段表演后来发展成某种扭曲的人际关系,刻意回避和解的可能。
如果有观众认为〈卡之舞〉是个诙谐的片段,演出中还有其他带有喜剧成分的段子,甚至包括了许多令人惊艳的戏剧演出。例如上半场开始时,那位看似美丽性感的成熟妇人,全身穿著黑色长袍装扮成某种诱惑人的妖魔;而下半场出现时,她刚开始好像要演唱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在表演中称为〈名牌买了我的心〉)。她先努力地想认真演唱,但一次又一次,不断为跟不上音乐道歉。事实上,这个过程好似在回忆过去的失落,只能怨叹当时的价值观与世俗礼仪的不同。
在演出最后我发现,之前也有艺术家曾试著寻求某种文化起源的解答,例如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或流行艺术(Pop Art),或许还没人能找出解决窘境的出路,或许我们听见的只是某些胡言乱语、似懂非懂的声音,但这些绝对还是有理可寻的,他们只是将主题或形体大小刻意错置或扭曲,我们能见到的是不连贯的顺序与对平凡事物的刻意表扬,就像演出结束前与观众互动的游戏一般,那就是种刻意制造的夸张与轻佻。这场演出的结果,是一个全新的化合物,也许令人激昂、也许引人深思,但无论如何,这绝对是场原创精神百分百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