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全剧新编架构来看,编导非常有野心、也很成功地完成一出可与英国知名作家邱琪尔剧作《九重天》对话、并独具台湾观点的性别创作。再解读这番效法邱琪尔时空跳跃的手法,剧中瑞娘一家由泉州、漳州及至台湾的迁徙,还有种历史性、浪漫的回眸与告别。
创作社《少男金钗男孟母》
5/14~17 台北市社教馆城市舞台
细读李渔《无声剧》之第六回〈男孟母教合三迁〉这如现代短篇小说般的行文,禁不住会狐疑原作者的心镜究竟反射著什么打算。创作社编导周慧玲巧妙改编两、三百年前李渔写就的这则男同性恋家族故事,倒实在结构了女性/平反的意图;因为连我都不服气凭什么说男人拥有的就是那「金汁一般」的东西。
李渔眼里「照见」的揶揄污秽,在《少》中则成了鱼贯一致的情爱;一是福建兴化府莆田县秀才许季芳(徐华谦饰),违背同乡「相处」陈大龙(李易修饰)的心意,选择了另一位肌肤白到个尽头的粉孩儿尤瑞郎(徐堰铃反串);二是尤瑞郎为报媒聘与坚示「有计留春」的决心而为许季芳自宫,并改名瑞娘;三则见许季芳为救瑞郎,宁可代他受罪,在法庭上替打、伤重不治。最后,当然是本剧破题的男金钗孟母「瑞娘」守贞不嫁,终身担下许季芳之子承先(徐华谦再饰)的教养之责。
空前未有地挑战了观众诠释的眼界
从全剧新编架构(虽仅有一万多字的篇幅,原作堪具长篇连续剧的格局,更见改编之不易)来看,编导非常有野心、也很成功地完成一出可与英国知名作家邱琪尔剧作《九重天》Cloud Nine对话、并独具台湾观点的性别创作。再解读这番效法邱琪尔时空跳跃的手法,剧中瑞娘一家由泉州、漳州及至台湾的迁徙,还有种历史性、浪漫的回眸与告别。只是,《少》剧的创作几乎空前未有地挑战了观众诠释的眼界;戏里那场〈拜帖求亲纳男妾〉与南管共舞的做爱场景,有人嫌演员徐堰铃的生理性别碍眼,有人不解是否制作单位找不著合适的男演员,或如我不断寻思编导的原意——其实,瑞郎身披的那件白色长衣,在两个角色做爱之间,缥缈暧昧,整场的戏剧动作,几乎能包容所有性别情爱的亲密,退一步看、闭上眼想,教人喜欢极了。
没想到编导颠覆的企图,就是这么简单、低调!尽管剧团并无意张扬这出戏天生的酷儿舞爪。然而,从剧场实践层面检视,《少》剧却少不了剧场空间、身体与语言等的尴尬与问题。
全剧舞台以平面版画的风格设计,并兼顾多元走位,而留出戏曲圆场的中下区位。在堪称中大型的剧场空间里,《少》的上半场表演,几乎每位演员都有咬字传达的障碍——不论是音响还是声音之故;而空台能量的微弱,教人猜想是否需要更多写实的细节?或是取编不同的身体风格?这温吞的流动,让精采的台词仅能展现少许火花,幻觉不继、疏离模糊,也许音乐性的体质能弥补这样先天的不足?直至最后〈官告〉一场,演员刘守曜与李易修的搭骂,才炒热节奏。不过,观众不难看出编导在上半场以诗化舞蹈处理诸多场景的用心,可惜单薄了些。
下半场的具体呈现,作者却以象征作结?
想当然,下半场的现代场景(民国五十年代)较有节奏,或有小节不拘,却著实刻划著当年台湾的生活剪影,也有编导创作对那段历史(例如白色恐怖)的想像。重复发噱的对话,凸显了演员彼此的默契与幽默,但也显得原地打转,与环境(场景)封闭的荒谬。一场西装相赠的场景,演员李易修的演出称职展现画龙点睛之妙——无非是那声哽咽与泪珠,同感者无不动容!
戏末无法收尾的除了情节——例如警察查信的无解旁枝或是所谓模范母亲颁奖的用意等等,还有那一阵若强风豪雨的镁光灯照,观众可能自有量尺。但是,因为下半场如此具体写实的呈现,作者试图以象征作结,实在显得突兀不解;关键是,有没有人真的「读得出」?「看得见/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