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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常惠(左三)、马水龙(左二)与其他友人,1993年摄于日本东京。(马水龙 提供)
纪念大师 In Memoriam

点燃火苗的双手

纪念恩师许常惠

编按:二○一一年,对国人来说是重要的一年,也是音乐界领航者许常惠逝世的第十年。即使哲人已远,但他对台湾音乐留下的重要贡献,仍旧使得后生晚辈受益。有感于此,作曲家马水龙亲自撰文追忆这位前辈,藉著这段亦师亦友的情感,诉说这段台湾音乐发展中,最不可遗忘的历史。

编按:二○一一年,对国人来说是重要的一年,也是音乐界领航者许常惠逝世的第十年。即使哲人已远,但他对台湾音乐留下的重要贡献,仍旧使得后生晚辈受益。有感于此,作曲家马水龙亲自撰文追忆这位前辈,藉著这段亦师亦友的情感,诉说这段台湾音乐发展中,最不可遗忘的历史。

想起许常惠老师的种种,恍如昨日。

一九五九年许老师刚自法国留学归来时,当时我的学习之路大转弯,确定了自己想要创作音乐,同年考进了当时全国唯一开设理论与作曲专业课程的国立艺专,主修作曲。许老师在我艺专二年级时,担任我们这班西洋音乐史课程,他讲课的方式不仅天马行空、中西对应,还可能巴洛克音乐讲到一半,又跳到东方的音乐美学,听他的课有时雾里看花、摸不著头绪,有时却也如醍醐灌顶,让我们大开眼界也窥见了音乐之美。

开启了音乐创作的契机

那个时期我正处于摸索的阶段,对于自己的创作语法、音乐风格的方向等等,有著许多的不确定性。或许是因为我来自基隆这个具有浓厚台湾风土民情的地方,所以我对民间的、传统的音乐,有著一种无形的联系与感情。艺专二年级时,我开始在南北管中探索,一种隐隐约约想在传统素材中遇见答案的力量,推使我在乡镇角落寻找,但到底我要寻找的是什么呢?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除了知道自己对于作曲的热切胜于一切之外,我并不清楚该往何处去?

而就在这个时期,许老师的课为我打开另一扇聆听的门窗,在课堂上,我们有机会听到了巴尔托克、德布西等这些在一九六○年代的台湾还算罕见的音乐,那些与贝多芬、莫札特迥异的音乐语法,似乎在呼应我对于传统素材的追寻,也好像给了那模糊的追寻一盏灯,照亮并且肯定了我那与南北管等传统的声音之间无法切断的情感。

许老师返台两年后,除了自己的作品发表外,于一九六一创办了「制乐小集」、同年年底更创办「新乐初奏」,前者是鼓励台湾作曲家发表作品、后者则是将国际乐坛上的当代新作介绍给台湾的观众。当时国立艺专是台湾唯一有设主修作曲的学校,鼓励年轻人积极创作的许老师,因为年轻,常常与我们这些学生打成一片,「制乐小集」更是凝聚了作曲家与作曲学生们。我便是从这段时期,与几位同学常常往许老师家里跑,大家一起聊音乐、美术、文化等各式各样的想法。犹记得当许老师第一次看到我的作品时,跟我说:「是不错啦,但是可不可以写一点不一样的音乐呢?」这正是开启我自己的音乐语言与创作方向的契机。

潜移默化的薰陶

我第一次加入「制乐小集」,是一九六三年,为「制乐小集」第三次的发表会,除了作品发表之外,当时跟随许老师的年轻作曲家们都是「团体活动」,以许老师为中心,参与音乐会的规划、演出,我认为最重要也最有意思的莫过于音乐会后的讨论。许老师是一位艺术家,平时风度翩翩却不多言,往往酒过三巡,微醺之际,才开始吐露充满智慧的艺术家之语。许老师对于文学、美术、美学等的涉猎与修为非常深厚,形成了他独特的人格特质,因此无论是谈艺文的相关内容,甚至社会现象,许老师总有令我们十分敬佩的观点,所谓潜移默化的薰陶即是如此,不刻意,却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许老师虽然性格潇洒,但组织能力却非常强,他所创的「制乐小集」是鼓励新生代作曲家创作的音乐会,其实所谓新生代,应该说是台湾第一批当代音乐的创作者,许老师鼓舞年轻人勇敢创新,并且打造了一个发表的园地,尤其音乐会的讨论,更是百家齐鸣,我们就像海绵一样,尽情吸收各种风格与观点。除了「新乐初奏」介绍欧美当代新作品之外,更有「五人乐集」、「江浪乐集」和「向日葵乐会」等应运而生。这几个不同功能的组织,是培育台湾当代音乐的第一片土壤,它承接了当时全国唯一一个培育音乐演奏与创作专业人才学府──国立艺专──的年轻作曲家们的创作能量,让年轻人的作品能被演出与聆听,现在回首过往,不得不说,当时国立艺专音乐科创科的申学庸主任,其宏观的办学理念与许老师对台湾音乐文化及音乐创作的热情,点燃了第一把火,让台湾的音乐创作走入新世纪。

创立亚洲作曲家联盟的远见

讲到推动音乐创作的相关组织,不能不提同样由许老师发起的「亚洲作曲家联盟」,一九七一年,由许老师发动,邀集韩国的罗运荣、日本的入野义郎、锅岛吉郎、香港的林声翕等人召开筹备会议,希望创设一个演出当代作品的平台,拟聚亚洲作曲家的力量,迎头赶上西方的音乐发展。「亚洲作曲家联盟」于一九七三年于香港正式成立,一开始加入的只有台湾、日本与香港三地的作曲家,但到了隔年在东京举办的第二届年会时,会员国已经增加到十一国,完整的组织章程也于一九七五年时完成。「亚洲作曲家联盟」是许老师对台湾音乐创作的贡献,同时也唤醒亚洲作曲家们对东方文化内涵的再重视,而这不仅是台湾在国际乐坛上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同时也是在那个闭锁的年代,非常重要的一个文化外交组织。

许老师在台湾音乐发展历史中,就像一双点燃火苗的手,为现代音乐的发展、为民族音乐的保存、为音乐文化政策的推动,他不仅打开了视野的窗,也给予了我们初始的火苗,一派洒脱的他,不汲汲于火花的绚丽,然而我们这些受其薰陶的后辈,因为感佩他的风范,也在各自的领域里将许老师所点燃的各个火苗传承下去。毋庸置疑,他是一位先锋者,他所开创的,无论是创立组织、音乐研究、策展音乐会或成立音乐机构,都是为了成就音乐的创作,也因他无私的奉献,所以我们有宽广的成长天地,这一切,都源自他,就是这么一位浑然天成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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