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抽离了那夸张的肢体语言,单用耳不用眼去看,就可发现只要是加洛里洛夫手指所触碰过的音符,它们都音色极细致,他所有的音乐都是来自内心的感触与思考的想像,他的手像一直鹅毛笔那么柔软,指头却像蜻蜓点水般快捷,而激昂磅礡的音响更是让人回想起他是柴科夫斯基金牌奖的事实,亮丽灿烂的火花振动人心。
加伏里洛夫钢琴独奏会
2012/12/7 台北 国家音乐厅
如果说国家音乐厅有一场音乐会可以使观众沸腾到狂喜地喝采,而台上的人也激动地频以手势致意,如同选举的造势演讲般狂热,那就是这场加伏里洛夫钢琴独奏会的震撼性演出了。
戏剧化的萧邦 重量十足的浦罗柯菲夫
曲目的安排,独特地由一连串萧邦《夜曲》演出整个上半场,如同一些钢琴家以一连串不同调性的巴赫前奏与赋格,或互相对比的史卡拉第奏鸣曲般,这样串起萧邦调色盘似的组合,也是少有的安排。加伏里洛夫以无比的戏剧性来呈现这些《夜曲》的组合。整场音乐会是以细微无比的极弱音表现出主题,似乎一切是模糊或遥远,或深藏在内心的意象浮现而已,不似一般钢琴家以清晰的旋律性表达,而似乎是表达一篇篇心灵日记。这具象化后的《夜曲》,就呈现较类似现代艺术的风貌,有时以抽象的句法替代旋律感,以对比极大的棱角取代抒情风,以思考的气质取代流畅(如#C小调Op.15之2便是),如此幽默诙谐,恐怕连萧邦听了也会心一笑。整个弹奏过程,他从头到脚的肢体都在演出著,有时脸上的表情像默剧的生动,有时在狂风骤雨似的乐段(如F大调Op .15之1),他脸上甚至呈现如廿世纪画家孟克的《呐喊》似的惊吓表情!如此前卫立异的钢琴家,这样戏剧化地诠释萧邦,恐怕令传统看惯国际萧邦大赛得奖主演出的人听不下去。
如果抽离了那夸张的肢体语言,单用耳不用眼去看,就可发现只要是加洛里洛夫手指所触碰过的音符,它们都音色极细致,他所有的音乐都是来自内心的感触与思考的想像,他的手像一直鹅毛笔那么柔软,指头却像蜻蜓点水般快捷,而激昂磅礡的音响更是让人回想起他是柴科夫斯基金牌奖的事实,亮丽灿烂的火花振动人心(如C小调 Op.48之1)。我深信听众不见得偏好他的怪异行径,而是他的琴声真是有那吸引人极至的魔力存在。
下半场唯一曲目浦罗柯菲夫《第八号奏鸣曲》,应该是台湾首演,因为这首曲子的技巧和表达都十分地深奥,幸而有加伏里洛夫所带来的一些他所记录下来的想法,否则我们这些听众可能真的如他所言:「只能有表面的认知及乏善可陈。」那就真的太可惜了。无论如何,加伏里洛夫与生俱来的敏锐批判精神,透过他的十指,我们也多少意识到他的诠释方向。带著不明色彩而向上爬升的主题,大量半音所显示的不安个性,冷冷的色彩透露如加伏里洛夫所言「作曲家最内里的沉痛」,由低音部堆叠不断至高音部的十六分音符,仿佛象征著一种从压抑中衍生的「爆发性」,和挣扎,真的是有被极权统治过的人,才了解俄国音乐的生命色彩,钢琴家稳定地变化著音色与音乐意念,完全不同于上半场的自由气息,有条理而肃穆的赋格乐段,或狂放宏伟的大块和弦,都深深地考验著钢琴家的演奏功力。
对比强烈令人纳闷 大师琴音令人期待
无可厚非,演奏家因为揣摩作家意念,如此下功夫,不仅亲手撰文曲目解说,甚至一度暂停他的演奏生涯,只为著那「求真」的内心,甚为难得。但是,将萧邦的音乐弹奏得「过于」想像,在钢琴家个人而言当然非常尽心;但是就当时萧邦的时代或者传记上的萧邦性格而言,这样的「过于想像」似乎悖离了萧邦最美的诗性,太过戏剧性而且神经质不稳定的气质,似乎把萧邦的诗意转变成了现代诗的质地,太过于对比强烈了!笔者并不以为妥,并深感纳闷惋惜。
但是,期盼这样的钢琴鬼才,能为我们带来更多他充满火花的钢琴飨宴,见识他录音独钟的巴赫、史克里亚宾等作品,分享他思路精密的诠释,和严峻的俄罗斯学院派扎实的传承,且让我们向大师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