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三位编舞者皆有其擅长:黄翊有著外冷内热与不说多了的精简风格;郑宗龙有将浑沌抽丝剥茧化为画面与声响的能力;布拉瑞扬则有敢于面对不确定并即兴反应与顺势发展的勇气。如何能在所擅长之余,发掘更多的可能性,将会是下一个作品出发前的、面对自己的功课。
云门2「春斗—搞不定」
3/28~31 台北市社教馆城市舞台
去年是云门2在国际舞台上闪耀的一年,巡演香港、美国、德国与中国接连告捷,也因此征战而睽违台湾舞坛近两年;今年由黄翊、郑宗龙与布拉瑞扬.帕格勒法推出四支全新作品。
《无声雨》与《光》的未竟之感
《无声雨》在编舞者黄翊与侯怡伶并肩两臂轻贴,从微光中缓缓走来开始;透过肌肤接触,交予及感知彼此,聆听对方状态并呼应,是一种相互倚靠吗?有主被动之分吗?透过肌肤能告诉与接收彼此的讯息至何等程度?在这轻淡的双人舞中,观者清楚感受到舞者间动力的交融、呼吸长短句变化与动作轨迹在空间中所延续出的线条画面 。之后出场的胡鉴与陈丽雅,相对于黄与侯的紧密连结,动作较为各自独立,也带有较多情绪氛围。随著两对双人的发展,引发观者对人与人的关系思考:两人可以是相加等于一、或大于二、或甚至小于一?可惜的是,最后三人以直列出现、由手语概念发展动作的段落,却在即将看到更多可能性时,舞作便结束了,不免予人「伞刚打开,雨却停了」的遗憾。
黄翊另一作品《光》则有清楚的破题,瞬间大亮的灯与降至可见程度的灯杆,令观者在刹那间接收到氛围的闪现及瞬退,而后缓缓随著不同温度的脚的撩拨,于心里泛出圈圈波纹。侯怡伶在王达及胡鉴之间流转的三人舞,顺畅无缝,但侯几乎皆以转圈作为流转于两男之间的承接方式,或许是以国标舞与阿根廷探戈为基础的编创限制,也或许是囿于舞者的脚功。舞者因手臂环住彼此而呈现较为稳定的上半身,但相对地,对编舞者或对观者而言,脚部动作必须更层次分明——毕竟,阿根廷探戈的特色正是舞者呈现出各种踢腿、旋转、交叉环绕等令人目不暇给的变化。也因此,众舞者在或俐落、或缠绵、或你来我往的脚部表现上稍嫌薄弱,造成尾声时音乐与编舞逐步向上,舞者却没能同步堆叠的未竟之感。
《一个蓝色地方》无声胜有声
郑宗龙新作《一个蓝色地方》始于角落的六名女子,于无声中各自持续著独白般的细碎动作。舞者的动作并不都是美丽的,甚且有点诡异,但配上群舞时富节奏的脚步声、腿高划时裙子的唰唰声与长发在动作停止后所延续的波动,的确有种不协调之美。至舞作中段,突然有编舞者把其纷躁的脑活动剖开摊呈于舞台之感,似乎每一舞者都是那一缕一丝、窜动著、不知该归置何处的思绪。但这样的积累于音乐加入后,顿时失去了无声的美好,或许不跟随音乐结构与氛围是编舞者的意图,或许试图将心理状态与之相抗衡,但在充满希望的音乐能量推送下,舞者仍各自重复著细碎动作,舞作并没有因音乐的加入而进一步发展。及至尾声,再度跳起群舞时,观者感受的旋钮似乎才再度对回了编舞者正诉说的频道上。
《搞不定》:限制与挑战的一体两面
《搞不定》以即兴概念为主轴,由布拉瑞扬坐于观众席,透过麦克风给予指令以引导舞作发展。从编舞者请舞者自我介绍开始,众舞者以幽自己默、开编舞者玩笑等方式呈现,多以逗笑观众为目的。值得思考的是,即兴舞蹈有无限可能,一旦做出选择,后续的反应与变化必须跟随选择的演变而发展。假定编舞者与舞者之间的对话,是为了让观众对两者有更多了解,并留下更深刻印象时,让观众笑开怀是否为最佳选择?有时编舞者会在舞者达不到要求时更换指令,这可能是编舞者指令给得不够周密,也可能是舞者不够信任导致无法达成。但有无可能如此发展:编舞者不妥协于更改,舞者不妥协于执行难度,在各不妥协的「搞不定」下,将冲撞出何种火花?
此次三位编舞者皆有其擅长:黄翊有著外冷内热与不说多了的精简风格;郑宗龙有将浑沌抽丝剥茧化为画面与声响的能力;布拉瑞扬则有敢于面对不确定并即兴反应与顺势发展的勇气。如何能在所擅长之余,发掘更多的可能性,将是下个作品出发前、面对自己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