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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地话》中,导演让演员威吓、压抑、凌辱另一个演员,暴力的冲击令人难以忍受。(罗渊德 摄 陈仕瑛 提供)
企画特辑 Special

可见的暴力,与不可见的暴力

陈仕瑛的《山地话》让剧场成为一个没有出口的密闭空间,这是一个密室里的暴力展示……对于品特而言,真正的暴力,不在于眼前所发生的,肉眼可见的暴力,而是于在存在于那扇门之外,那个由国家所象征的,虽不可见,却又无处不在的暴力。

陈仕瑛的《山地话》让剧场成为一个没有出口的密闭空间,这是一个密室里的暴力展示……对于品特而言,真正的暴力,不在于眼前所发生的,肉眼可见的暴力,而是于在存在于那扇门之外,那个由国家所象征的,虽不可见,却又无处不在的暴力。

新人新视野—陈仕瑛《山地话》

9/7  台北 牯岭街小剧场

一九八八年,哈洛.品特与亚瑟.米勒到土耳其旅行,看到库德族人被禁止使用母语,回国之后写了《山地话》这个剧本。语言、族群与警察暴力的议题具有其普遍性,而这个问题对于台湾而言更是复杂,年轻导演陈仕瑛却大胆地碰触台湾政治的敏感部位。

一出暴力的展演

在开场前,观众被要求戴上口罩走进剧场,其实「剧场」是一个密室空间,没有观众席与舞台之区分,观众分散站立在各个角落。人群中出现一个秘密警察般的人物以爆裂的语气威吓一位女子,一位囚犯被绑缚在另一个角落,秘密警察对他极尽凌辱之能事。类似监狱长的人物出现在高台上,仿佛权力者的化身,颐指气使姿态的背后透露出扭曲人格。极端的暴力在观众的眼前赤裸地展开,没有任何的距离,无从闪躲,演员的哀号与奔逃直接冲撞观众,我看到有两位未成年观众惊吓地躲到妈妈的怀里。

这是一出暴力的展演,无论是在主题或者语言上,导演让演员威吓、压抑、凌辱另一个演员,暴力的冲击令人难以忍受,但是口罩却让观众获得某种安全感,至少戴上口罩表示自己不是演员,可以免于卷入暴力的行为当中。导演利用口罩的设计将观众巧妙安置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上,同时也成功具体化了「沉默的大众」的形象。每个观众看到这个凌辱的现场背后,有一群戴口罩的人们默默地望著暴力在眼前展开,没有任何异议,没有任何行动。当然,所谓观众对於戏剧的「参与」,是放弃自己的行动,以自己的「不行动」来加入=促成这个虚构事件的进行,但是导演却将这个戏剧里头「不行动」的「共演」结构,巧妙地对应到面对暴力凌虐行为「不行动」的「共犯」结构,这点不得不让我们佩服这位年轻导演的巧思。

就台词而言,陈仕瑛的《山地话》颇「忠于原作」,对于原来语言的更动不多。语言与权力的关系的确是品特原剧作的主题,只不过,导演以威吓、压抑、凌辱的场景直接表现暴力的主题,却更动了品特语言的空间性。品特的语言,表面上看似日常、口语式的对话,却充满著难解的谜。因为品特笔下的人物的行动,并非由「原因」与「结果」的锁链所连结,因此,我们往往找不到品特剧中人物「行动的理由」,而这种因果的断裂往往由对话当中的「沉默」与「静止」的时间来充填。品特的「荒谬性」在于拒绝以「心理的合理主义」解读人物行为。

但是,在陈仕瑛的《山地话》当中,品特的语言似乎再次被某种人物的心理逻辑所缝合,我们看到代表压迫者的警察或监狱长,他们的压迫行为逐渐倾向「心理变态」,换句话说,这种对于人的压迫与凌虐被解释为「人性的丧失」,以「人道主义的崩坏」合理化品特语言的荒谬性。

真正的暴力不在眼前

陈仕瑛的《山地话》让剧场成为一个没有出口的密闭空间,这是一个密室里的暴力展示。品特的人物往往也生活在某种室内的空间里,但是,这个室内空间经常与外部的空间产生某种紧张的对应关系,在这室内空间里所展开的,看似简单平凡的日常对话,往往被外部空间的某种神秘的、遍在的力量所支配。对于品特而言,真正的暴力,不在于眼前所发生的,肉眼可见的暴力,而是于在存在于那扇门之外,那个由国家所象征的,虽不可见,却又无处不在的暴力。

陈仕瑛以最直接,而又最强悍的方式诠释品特的文字,这种冲撞的欲望唤起我们解严时期台湾小剧场运动的记忆,难道当前的台湾的政治再次地腐败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了?无论在导演作品上,或者在社会的敏感度上,陈仕瑛这个人物令人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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