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影迷心中永远的「维若妮卡」,在波兰导演奇士劳斯基的镜头下,以灵巧的邻家女孩气质、精致立体的五官和些许神秘的魅力攫获你心。但这只是她的人生一段,原本就出身于剧场的她,不眷恋大银幕,现在更享受音乐和剧场的演出,优游于剧场演员、音乐会的说书人、爵士乐歌手等角色中。这次与日本导演平田织佐合作的《蜕变—人形机器人版》,扮演母亲一角,雅各认为,剧本讨论的并不是一个变成机器人的男人如何面对他的家庭,而是一个有儿子变成机器人的家庭如何重建。
2015 台北艺术节《蜕变—人形机器人版》
8/6~8 19:30
8/9 14:30
台北 水源剧场
INFO 02-25289580转191-199
难忘她的神情。就著一颗有弹性的透明小球凝望颠倒的窗外,里头漂浮著几片小星星,视觉上片刻的魔幻。她带著微笑,慧黠的大眼睛熠熠闪烁,世界才正要向她开展,然而同时,一抹无由来的忧愁,沉潜在她那望向朦胧前方的眼神里。
那颗被她弹得老高的小球,或许只是孩童的玩具,却是女孩寄托希望的象征,如倒影一般,有另一个灵犀相应的存在。因为奇士劳斯基的镜头,我们得以进入维若妮卡的凝视与玄思,也因为《双面维若妮卡》这部伊莲.雅各(Irène Jacob)以新人之姿第一次独挑大梁的电影,留下了一位年轻女孩自然不造做、有些羞怯但毫不保留、极度感性的美丽面容。
女孩成为女人的电影故事
灵巧的邻家女孩气质、精致立体的五官和些许神秘的魅力,伊莲.雅各注定要受到大导演的青睐,在银幕上献出廿四岁的身影成为永恒的神话。那些电影里细腻又意味深长的小动作:在街边心脏痛时看到暴露狂,一笑置之便抹起唇膏;唱歌时用手指缠绕鞋带;在红色背景的摄影棚里蛮不在乎地吹泡泡糖等,雅各做来浑然天成,活泼而不担心表现脆弱与困惑,那单纯的美丽总是揉杂著矛盾暧昧,曾在一九九○年代令无数影痴著迷。加上才隔三年又出演奇士劳斯基告别影坛之作、三色系列最终回《红色情深》,不但将她直觉、敏感的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她的形象也几乎与奇士劳斯基对生命之偶然和宿命的哲思合而为一。
然而,现实生活里的雅各,却懂得将银幕形象留给影迷,跳离维若妮卡的迷惘,为自己开创自在享受的人生;时光流转,可见岁月在年近五十的脸庞上发酵了不同的风情,不再是奇士劳斯基的女孩后,伊莲.雅各在舞台上和观众有更多亲近的交流。
一九六六年生于巴黎,三岁时举家迁往瑞士。从小喜欢看卓别林的电影,雅各向来对戏剧充满兴趣。还在日内瓦时她就读音乐学院,大概如此,从电影到剧场,她和音乐都有紧密的联结。十八岁时,她再度回到巴黎就读戏剧学院,开始参与剧场演出,剧场其实正是她演戏的起点。一九八七年,路易.马卢启用年轻的她在《童年再见》饰演一位钢琴老师,虽然她的大银幕处女作镜头不多,非美艳但清新独特的气质却让奇士劳斯基注意到她。而路易.马卢细心调整演员动作也令雅各印象深刻,启发她日后对表演的想法:「『妳磨指甲、打哈欠,然后看窗外』,我常想起他说的这些简单指令,一位好导演知道如何捕捉好的动作去讲一个好故事。」
之后的故事,身为电影迷多少都知道。一九九一年,年轻的伊莲.雅各以《双面维若妮卡》获得坎城影后,在金黄色的滤光镜下,就此进入国际影坛。她到好莱坞饰演苏联特务或神秘谜样的女子,增添异国情调,或是《奥赛罗》里的纯真妻子,扮演古典美人,也是《英伦四月天》里,拉著大提琴、搅乱一池春水的外来客。
她在安东尼奥尼与温德斯所导的《云端上的情与欲》里,如同一个甜美但短暂的幻影;无意地擦身而过,令男子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从而穷追不舍,她虽未冷漠拒绝,然步伐坚定、昂首向前,只因她已心属上帝。安哲罗普洛斯的希腊二部曲《时光灰烬》,则让雅各从年轻演到老,在动荡大时代下因政治改变命运、又为追寻真爱而颠沛流离,进而回顾整个廿世纪下半叶的离散记忆。雅各在此片中和两大影帝米歇尔.皮寇里(Michel Piccoli)和布鲁诺.甘兹(Bruno Ganz)演对手戏,悠悠展现历史命运的婉转与悲怆。银幕上的她,总是如此一派优雅,无忧的笑容隐藏徬徨和惘然,引领观众往返于记忆、现实和梦幻之间。
简单生活与演员挑战
虽然近年雅各少有银幕代表作,却持续在剧场耕耘表演和歌唱。就如《新桥恋人》里的丹尼.拉冯(Denis Lavant)曾红极一时、魅力十足,但不眷恋明星光环,而是积极修炼剧场表演,从明星回归为一位演员。因此,雅各接演平田织佐所导《蜕变》中的母亲一角,不是卡司噱头,而是长年活跃于各式表演艺术活动:剧场、读剧、音乐会的说书人、爵士乐歌手等,一路的累积。《蜕变》中扮演父亲的演员杰宏姆.基尔薛(Jérôme Kircher),便同时是雅各的剧场伙伴和生活伴侣,育有两子的简单生活,对照于剧中长子一觉醒来变成机器人的家庭危机,更多了份兴味。
相较于「职业生涯」这个字眼,雅各更喜欢以「轨迹」来谈论她的表演经历;现在的她享受音乐和剧场的演出,也就更乐于人们淡忘大银幕上的她。雅各陆续和风格各异、不同世代的剧场导演合作,例如布鲁克的女儿伊莉娜.布鲁克(Irina Brook)的音乐剧,卡瓦利欧(Philippe Calvario)所导的《海鸥》,以超现实主义艺术家罗兰.托普(Roland Topor)所写的诗和歌词为本做的双人幽默剧,或者如法国剧场大导沛黑(Jean-François Peyret)的《达尔文变奏》Les Variations Darwin,以怪诞的方式探讨人与自然、科学的诗意演化。
二○一三年则与擅长编创音乐元素的法国新星导演雷思寇(David Lescot)合作《在美洲一切都好》Tout va bien en Amérique。此剧由雅各朗诵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日志拉开序幕,拼贴与编写几种关于奴隶、殖民、劳动诗歌等文体,演员身兼数角,并演唱不同调性的歌曲,如灵歌、爵士乐、Rap等,重看历史与美国梦。丰富多变的叙述层次令此剧颇受好评与注目,雅各融合戏剧和音乐的表演也得以发挥。
机器人版的《蜕变》是一新的挑战。雅各曾言,日本人在情感表达上较法国人更为间接,一开始就必须先理解另一种情感模式。而且对她来说,剧本讨论的并不是一个变成机器人的男人如何面对他的家庭,而是一个有儿子变成机器人的家庭如何重建。雅各认为,演员和机器人的关系便是这种微妙的平衡,摆荡在机械性和伙伴之间,有著复杂的存在意涵。
曾有法国记者在访谈中问雅各,是否担心机器人会夺走演员的位置?雅各借用平田的答案回应:「和机器人对弈很令人兴奋,但观看两个机器人下棋,就一点都不有趣了。最终,戏的核心还是在于人性,透过此,我们才能定义我们的关系。」从电影女孩走入剧场母亲,雅各会用什么样的轨迹,引导观众领会存在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