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誉为香港舞坛「神雕侠侣」的创作夫妻档——李思飏与王丹琦所组成的NEO DANCE HK,将在本届香港周带来两人的力作《凝体术》。舞台上四名舞者身著甲胄的不同部位,四肢怪异地扭曲舞动,借此探问灵魂与肉体的关系。舞作发想于编舞家人生低谷之时,在布拉格看见古代监狱的刑具与盔甲,仿佛也看见了自己的种种限制……于是他们与舞者穿上盔甲局部,与之共处、发展,透过这些部件,「我们想要回应当代社会中无形的暴力。」
一片红土上,四名舞者在不同部位身戴甲胄,怪异突梯地扭曲著四肢,这是NEO DANCE HK的《凝体术》。香港夫妻档编舞家李思飏与王丹琦以盔甲为媒介,让舞者穿上十三公斤重的锁子甲,限制行动,此作重新组装人体,探问灵魂与肉体的关系,生/死、暴力/抵抗、攻击/防御、脆弱/强大……各种对比互为表里,王丹琦说:「这个作品是死后重生。」
说「死后重生」并非言重。李思飏说,二○一五年她正遭逢生命低潮,浪潮席卷,她卡在时间的夹缝中,进退失守。那年,夫妻两人游访布拉格黄金巷的达利波塔(Daliborka),这座位于巷底的圆锥形红砖建筑曾是防御要塞,后成为监狱。窄仄的地牢中,还保有完好的古代刑具与盔甲,敏感的编舞家回忆:「当近距离地看见这些雕塑上的细节与伤痕,千年前的雕刻家倾注的能量还存在著。我感觉自己的前世似乎曾经存在于盔甲之中,有深层的恐惧、压抑。」
是限制也是自虐 盔甲形塑肢体张力
盔甲直观上给予的窒息感,令李思飏联想自己当下的生命状态,「我知道自己有所缺失,但我还在寻找答案。」她自白,处在低谷的那年,经常受不寻常的感官刺激侵扰,她因此拆解盔甲为四个部件——头盔、锁子甲、护手、鞋,从反差与对比,配合四位舞者的个人特质,以安排合适的部件。她让瘦弱纤细的女舞者马师雅穿上十三公斤的铠甲、让有著摧毁欲望的王丹琦戴上护手、让擅长Hip Hop的陈颖业脚部被护腿与铁鞋捆缚、思绪繁多的自己则戴上头盔,以隔绝感官。
铁制部件的重量是限制也是自虐,形塑了肢体张力,李思飏说:「我们花了许多时间适应,盔甲的不同重量带来对身体的不同限制,不灵活的身体部位要跟其他太过灵活的部位得进行沟通协调,此些限制就成为这个作品最独特的肢体动作,但这同时也是舞者最大的挑战。」王丹琦补充,透过有形的物质,他们得以进一步反思当代生存的困境,「总体来说,这四个部件反映的是心理的不幸与身体的限制,我们想要回应当代社会中无形的暴力。」
从现实层面来说,《凝体术》对李思飏与王丹琦也是相当特别的作品。该作从直面生命中暴力的浪潮开始,在生活中也实际影响著创作者,是两人非修辞学上的「重生」之作。该作英文名称Soul Casting意指「灵魂的铸炼」——火烧与历练——盔甲选定了表演者,从外在塑造了舞者的动作质地,塑造了内在灵魂。更进一步地,也指涉著两人的创作历程的转变,不只心理,还有生理。
在黄金巷与炼金术相遇,李思飏从生命低谷攀爬,探索灵魂轨迹的路途,接触生命学议题,创作因此产生质变,「这几年来,我想事情变得比以前清晰多了。我现在好喜欢自己的头脑,理性与感性终于抓到平衡了。」王丹琦则说:「过去是我们塑造作品,但这个作品则相反,这半年来穿著盔甲,是盔甲塑造了我。身体与情绪都推得比较极端,很辛苦,身体必须要有强大的意念才能完成,是自己跟自己的斗争。」物理重量的限制,在现实中成为破口。为了抵抗铠甲的负担,王丹琦尝试了过去避免加重自己椎间盘突出负担的身体训练,「腰伤反而好了!」
舞坛「神雕侠侣」 从芭蕾转向当代舞蹈
《凝体术》不是这对被香港媒体称为「神雕侠侣」的创作夫妻档首次从古文明出手。二○○四年两人因马才和、严明然的《香港船与岛的故事》而相遇,随后共同成立了NEO DANCE HK,二○○六年因《画室战记》展开共同创作至今,最为人所知的作品《葛拉蒂X》Galatea X(2014)即从古希腊雕像出发,转化神话中对爱情毫无兴趣、著魔于创作的雕塑家,最终爱上自己的雕塑品的故事。该作获得香港舞蹈年奖「最值得表扬编舞」,《葛拉蒂X》的前身Galatea and Pygmalion(2011)也曾获二○一一年香港舞蹈年奖「最值得表扬独立制作」。
李思飏与王丹琦多次以此神话比喻创作者与作品,或人与舞蹈的关系。艺术家创作作品,作品也形塑艺术家,有趣的是,作为创作与生活伴侣,两人间也存在此种双向关系。
相差两岁但生日在同一天的射手座神雕侠侣,谈爱坦然自在。拥有独特的幽默感与肢体张力的王丹琦,放闪不遗余力:「我最先注意到的是思飏的脚背,她的灵魂能透过脚背体现。」李思飏则说:「我开始创作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遇到丹琦。我在他身上看到了非常奇怪的质地,又羡慕又嫉妒。」
跳芭蕾出身的编舞家,近年转向当代舞蹈,以高难度的编舞与身体技巧为人所知,曾获颁香港舞蹈年奖二○一四「最值得表扬女舞蹈员」,却依然倾羡与自己的身体表现截然不同的王丹琦,「我很羡慕他跳舞的直觉与准确的质感。有他在,我不觉得孤单。因为创作需要很大的心力与体力,孤单一人很容易放弃,他是我的朋友也是竞争者,是我创作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