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义大利静默艺术节(Festival del Silenzio)委托创作,蒂摩尔古薪舞集舞蹈总监暨编舞家巴鲁.玛迪霖由表演性手语出发,编创新作《kemeljang.知!所以?》(以下简称《kemeljang》)于2021年发表,一如创作者所揭示的:「这个作品在一般观众的眼里是舞蹈,但在听障人士的眼里是充满可以解读讯息的另一种诠释。」人们理解世界的方式不尽相同,相异的群体该如何去接触彼此的世界,各群体间的最大公约数为何?或者,公约数存在吗?
有声语言之外的交流可能
如欲领会《kemeljang》想传递的讯息,或许可由义大利静默艺术节的成立宗旨探知一二:
「在噪音和混乱的文明中,我们常常认为静默只是对噪音和混乱的否定,但静默可以是一种选择,一条道路,静默可以在声音与语言不存在的时空中成为一种交流的方式,视觉符号、手势、图像在这时变得重要,使交流成为可能。」
静默艺术节以剧场、舞蹈、视觉艺术及音乐作品突破语言屏障的企图,在《kemeljang》中获得正面回应,但是否只有懂得手语的人才能够理解这个作品?
舞作一开始,巴鲁.玛迪霖即以「比手画脚」游戏解题,分成两小队的表演者努力以对方能够理解的方式,提供答题的线索,或许心中清楚前来欣赏这作品的观众将会是多元纷呈的组成:听障、听人、手语人,非手语人,编舞家因此先以这样的安排为大家打个心理预防针。
舞作中也出现了舞蹈版本的「超级比一比」桥段,让表演者们排成一列,由最左方的表演者演示一系列动作后,以一对一的方式将最初的「讯息」传递下去,结果可想而知,原本的舞蹈动作在比划的过程中经历各种程度的失真,列队最左与最右的表演者像是舞著完全不同的作品,但即使「你的解读不是我的解读」,彼此间仍存在某种沟通的过程。
误读作为一种美感体验
观赏现╱当代舞蹈作品常像是在破解一道道谜题,尤其蒂摩尔古薪舞集的作品特色即是使用了大量的排湾文化符码,平日也将排湾古谣吟唱及全方面的文化学习纳入表演者的训练中,因此若真要完全理解该团的作品,对于来自其他背景的观众来说,常需要许多先前知识。
如2013年作品《Umaq.乌玛》中演示的排湾族驱邪仪式,巴鲁.玛迪霖以黑色炭灰在表演场域与观众席之间铺陈出一道土径,并安排一名身著排湾传统服饰、手握榕树枝的男子,在众人面前摘下一片片叶子,弯身埋入土中,因榕树具有避邪的功能,将榕树叶埋在家屋四周的土壤里可以阻止邪物侵扰,但笔者受汉人农耕文化影响使然,在未能正确解读榕树叶所代表的意涵时,也曾将之误判为耕种行为。
然而误读也可能成为一种美感体验,诚如电影《刺激1995》(The Shawshank Redemption)中让男主角安迪将自己锁在广播室里,不顾典狱长阻拦迳自对著整所监狱播放的那首小二重唱〈Sull’aria … che soave zeffiretto〉,虽说当下可能只有安迪本人慧眼识英盘,从慈善人士捐赠的诸多唱盘中挑出莫札特的《费加洛婚礼》,也只有他听得懂第三幕中这首小曲的歌词,唱的是伯爵夫人手把手教苏珊娜写信给自己的丈夫,邀他出来约会,以此揭发他的不忠,但安迪的好友瑞德却在旁白里为这段乐音下了最好的注解:
「……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那两位义大利女士们在唱些什么,事实上,我也不想知道…那感觉像是有只美丽的鸟儿拍著翅膀窜进这灰暗的小笼子里,四周的墙壁消失了,转瞬间,鲨堡中的每一个犯人都尝到自由的滋味。」
回到《kemeljang》,观赏者对此作的领受能力是否取决于解读手语及排湾符码的能力?若是不谙手语或不熟悉排湾文化者,还能在观赏过程中获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