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体而言,《神不在的小镇》更像是19世纪写实主义发展前,约莫盛行在欧洲一般观众间的通俗剧(melodrama)。既然如此,对我来说,思考《神不在的小镇》便从对于角色与故事本身的分析,转向至为什么这样的故事,需要这样现场与线上的多频道形式支撑?换句话说,相对以传统戏剧性作为支持的故事性而言,《神不在的小镇》在内容上到底发生什么事,已经退位于形式之后,因为预先被设立的形式本身,可能才是创造这次表演的「内容」。
2021国家两厅院「秋天艺术节」推出一场虚实整合新型态展演《神不在的小镇》,虽然说是「一场」——唯一实体演出的现场,发生在2021年10月30日的晚上;但以「虚实整合新型态展演」的角度来看,在演出时,同步结合网路线上直播、沉浸式剧场及电玩虚拟实境,在演出过后,则持续在线上不中断播放/演出1个月,此次的展演似乎已经无法以传统剧场演出,所谓由观众加上演员及设计的「现场性」,作为认识方法。
催生这场制作的国家单位,包含了行政院科技会报、经济部与文化部,加上财团法人资讯工业策进会技术协办,两厅院的策划制作;再分别由两厅院串联跨领域,由进港浪制作担任主要创作团队,以沉浸式、参与式剧场打造现场剧场表演;由台湾商业演唱会首屈一指的专业技术团队必应创造,统筹执行三维媒体视觉;再由新媒体艺术团队涅所开发创发四维网路世界。换句话说,从一开始,《神不在的小镇》就在科技传输作为整体制作概念下,由国家就科技引导剧场实验的强力支援中,意求突破传统剧场黑盒子时间与空间之于观众的物理限制。
整个故事发生在位于两厅院广场的人工小镇「中正市」。事件起源于女模特儿「阳子」在 10 月 30 日,也就是演出当天,结束自己的生命,现场表演与叙事同步进行。 8 位主要与阳子密切相关的角色,包括知名 YouTuber 组合「软式兄弟」、阳子闺蜜同时也是创作歌手「Lucy」、美妆 YouTuber「小绿」、连任中正市多年的「曾市长」、直播带货王「万宝路」、人气辣妹直播主「沛沛」、信徒众多的占卜师「彗星夫人」。可以发现,故事预设的这些角色其身分与工作、职业,都与网路成形后所形成的群众密不可分。两厅院事先提供了一些关键字,如「网路暴力、集体意识、社群现象、从众效应」,再由进港浪制作洪唯尧与另一位联合编剧李忆铢,共同编写出故事主轴:因网路霸凌让一名女子自杀身亡,观众则要从剧中找出蛛丝马迹。《神不在的小镇》包含现场演出,及线上不同视角的二维、三维及四维频道呈现,由参与的观众自行选择线上的频道看戏,或进入中正市现场,自由走动感受演员就在身边发生角色行动。
「中正市」中设置烤肉店、花店、猪肉舖、酒吧、理发厅、网球场、直播室、记者会现场,就像一个迷你小镇,各场景围绕著小镇中心的多媒体高塔,随时投影转播各种讯息,而在小镇的后方,还有一个位于高处「神」(直接由网路媒体直播主「统神」担任)观看这一切,并即刻在频道转播。
传统戏剧以角色为中心发展出的单线或多线交错叙事,交由在场的集体观众作为统合揭露或认知剧本意旨,到了《神不在的小镇》转变成以多重媒介开创不/在场的多频道/分众观众。就传统写实主义戏剧的形式与内容而言,剧本的议题与意识,以剧作家为中心、在第四面墙外的社会公众透视假定观看中,就角色的心理状态布建情节与叙事,但《神不在的小镇》这出制作就内容来分析,从头到尾更像是个社会版新闻的事件切面,在人物相对通俗化(政商勾结的市长、富可敌国的富豪、被牺牲的主角、仗义执言的好友等),即便角色可能有不为人知的不同面向,但行动动机,如情感牵扯、报复或父子反抗等,相对可以在角色的社会原型中理解。整体而言,《神不在的小镇》更像是19世纪写实主义发展前,约莫盛行在欧洲一般观众间的通俗剧(melodrama)。既然如此,对我来说,思考《神不在的小镇》便从对于角色与故事本身的分析,转向至为什么这样的故事,需要这样现场与线上的多频道形式支撑?换句话说,相对以传统戏剧性作为支持的故事性而言,《神不在的小镇》在内容上到底发生什么事,已经退位于形式之后,因为预先被设立的形式本身,可能才是创造这次表演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