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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影老藝師許福能。(潘弘輝 攝)
台前幕後 台前幕後/皮影戲

光與影裡的傳奇 專訪皮影老藝師許福能

對於傳統藝術表演,首先要取締無牌照的劇團,不讓它出來演出,其次取締露天電影,那麼傳統藝術要再發揚,才尙有希望。

對於傳統藝術表演,首先要取締無牌照的劇團,不讓它出來演出,其次取締露天電影,那麼傳統藝術要再發揚,才尙有希望。

許福能老藝師,高齡七十四歲,是高雄縣彌陀鄕復興閣皮影戲團團主。民國二十八年日據時代開始拜師學藝、硏習皮影,迄今將近一甲子歲月。老藝師說:「從前當學徒要舉香拜師、給師父紅包才算正式入門。」直到民國四十八年出師,其間扣除兩年打雜,共學習十七、八年才算學成出師,可以自行組團。

台灣皮影戲的淵源是明末延平郡王鄭成功攻打台灣趨逐荷蘭人時帶來,並以彌陀鄕爲中心點傳佈開來。到民國四十幾年的那段時候,是皮影戲最輝煌的時期,表演機會甚多。嗣後,民國五十一年台灣電視公司成立,大家都待在家裡看電視,沒人要花錢看皮影、歌仔戲了,這對傳統技藝的表演團體造成重大影響,皮影戲班相繼「拆光」,經營不下去了。後來因受文建會重視,使得老藝師的生活得以維持改善,但演出機會仍然大不如前,皮影班子也是寥寥可數的幾家而已。光憑演出及敎學,許福能尙足以飽腹支持生活,要想賺錢有所盈餘則是免談。

三綱五常的皮影戲拚不過露天電影

雖然如此,許福能至今仍持續創作書寫皮影戲劇本,未有斷絕。「當初學皮影是興趣」老藝師說,這一生反正也沒有其它嗜好,怎麼樣都還是做皮影。他的劇本以半史半小說的形式來推衍,人名地名時代有典可循,按老藝師的說法是:「何朝代何處人士」,故事劇情則是自行創作加料。老藝師比喩說,就像炒菜,必須添加鹽及味素才會美味好吃。古早創作的皮影劇本以社敎爲主旨,以三綱五常爲題材(三綱:忠、孝、節,五常:仁、義、禮、智、信),老藝師所創作的劇本亦是遵循古制。說及此老藝師的古言古語淘淘而出:君爲臣綱,爲人臣事君必忠;父爲子綱,子事父必孝;夫爲妻綱,爲人妻需守三從四德謂之節。猛地刹車,老藝師回到現實,他說,社會大衆的眼睛是雪亮的,身爲一個創作者必須有所根本:「忠孝節義」,如果儘是寫些打架的,那麼作者的水準程度到那裡爲止是不必期望了。

對於皮影戲的未來,許福能老藝師認爲:「有心還是可以做的!」對於傳統藝術表演,首先要取締無牌照的劇團不讓它出來演出,其次取締露天電影,那麼傳統藝術要再發揚,才尙有希望。老藝師這份果絕是有原因的,例如目前布袋戲都是中午下午出來扮仙一會兒後,到晚上便改成露天電影的播放,如果取締了露天電影,布袋戲的學徒爲了爭取到觀衆來看戲,必須向更高明的藝師學戲,才能轉入到良性競爭,那麼傳統藝術才有發達起來的一天。

有一次,老藝師眞是很實際的將現實狀況反映給兼理文化生態的敎育部,他說:復興閣一齣戲演出的經費最少要三、四萬,而露天電影一場四千元,只要一個人操作播映。在基於金錢的考量上,誰要請一棚四萬元的傳統戲曲來演出呢?再說,一齣戲三萬元,一個藝師還賺不到三千元呢,派車搭棚各項工作都要錢,所有的皮偶價値兩百多萬;而放映機一台才四十萬,頂多兩台八十萬。怎麼拚得過呢?

皮偶改造放大

「現實」這個話題說來不甚愉快,轉個彎從皮偶的製作再開個頭吧。說到皮偶的規格,老藝師再度流露出專業的神態:傳統的皮偶是單面側身單眼的,目前台灣有兩個皮影團是採用雙眼皮偶,這是改造之後的結果。爲何改造?老藝師走神了,只說,這同時也是將皮偶的尺寸規格做得比較大一些。因爲有一次在美國曼哈頓表演時,華僑指出皮偶太小,在後面的人看不到,看不淸楚,所以就有改良皮偶的念頭。

譬如仙偶,原先的約台尺十一吋,改良後放大到台尺十五吋(包含頭部)。現在已經都是使用改良後的大仙偶來演出,小仙的只好留著做骨董了。

皮影偶的材料一般是使用牛皮製作,再用色筆、油性的麥克筆來著色,皮偶樣式則是按照古早時的樣式來放大。「我們以前還是看著書來雕刻,平均雕一仙要耗費十六個小時的時間。」老藝師自豪又帶哀感地說,現在在台灣沒有人有能耐雕刻皮偶可以雕刻得像他的那麼美的了!皮偶的服裝都有一定的,什麼角色的頭配什麼樣的衣服,絕對不可以搞混,生、旦、淨、末、丑皆有其特定的服裝,所以在每次演出前,開箱找偶頭及身體是必做的準備工作。目前在高雄縣岡山文化中心有免費學習皮影及皮偶製作的課程,由老藝師許福能親自敎導。

現在做戲的機會大抵只有二個來源:一是神明生日在廟會的熱鬧場合會請;另外是文建會、文化中心的活動或外國來邀請。問及最常演出的戲碼則是《封神榜》裡面的故事,文戲武戲各類都有。最受歡迎的角色是哪吒,常常演,因爲他是個活潑好動、個性鮮明而強烈的小孩,老藝師特別舉出〈李哪吒鬧東海〉是法國觀衆最愛看的戲碼。

說著,說著,老藝師翻出一本《蘇雲》的劇本,是古早的手抄本,用毛筆寫的。老藝師說,皮影戲文戲的劇本叫做「老爺書」,這個就是一本古早的老爺書,整本都是唱曲,非有專人敎導單看戲文是無法學會的。說著他唱了起來,一邊打拍子,曲調抑揚頓挫。我突然感受到這個仰賴光影、幻化出神奇故事的傳統表演藝術,似乎即將退隱到光塵中,寂靜地沉埋下去了……

老藝師顧自地吟唱那聽也聽不懂的《蘇雲》。

 

自由撰述|潘弘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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