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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娜與古名伸相談甚歡。(陳德昌 攝)
特別企畫 Feature 特別企畫①/碧娜.鮑許/面對大師

風淸雲淡 平和、眞誠的碧娜.鮑許

古名伸與鮑許在去年十一月的香港相遇,鮑許的認眞與謙和,散發出無可漠視的大師風範,透過字裡行間,描繪出大師的內在風景。

古名伸與鮑許在去年十一月的香港相遇,鮑許的認眞與謙和,散發出無可漠視的大師風範,透過字裡行間,描繪出大師的內在風景。

在香港排舞的這幾週,朋友都笑稱我見得最多的人是碧娜.鮑許(Pina Baus-ch)。和碧娜相見純屬意外,沒想到我們住的旅館一樣,排練的場地也只是樓上樓下的差別。當她捧著鮮花剛踏入旅館時,就已引起了大堂裡日本「大駱駝艦」表演者們一番激動興奮的反應。沒想到二天後晚上我們又在中環路邊,一個位在二樓的酒吧裡遇到了。

碧娜總是黑衣黑褲出現,不急不徐地抽著煙,眼睛淸亮地觀察一切,不多話,可是你總能感受到她就在旁邊。我因爲受《表演藝術》雜誌的委託採訪,所以只有硬著頭皮向前問她可不可以和她約個時間。她淡淡的說「可以啊」,然後我們就開始談其它的事。我知道她其實是很害羞的(後來她自己也說了),也不是很熱衷接觸媒體的。我寧願做個朋友或陌生人,也不願在她面前成爲一個媒體的代表人。

好在第二次和她見面時掃掉了些我的疑慮。那是香港藝術節在歌德學院爲她舉辦的記者會上。當記者們要求她捧著花拍照時,她被那些閃爍不止的鎂光燈弄得不知所措。我站在人群外圍對她微笑,突然她撥開人群向我走來勾著我的手說:「我還是過來和你在一起比較好。」後來她就主動提起要和我一起吃早飯的事。本以爲她會忘了,沒想到幾天後再見她又提起,而且和我約定確定的時間。

想要活到很老很老,因爲還有太多事想做

最常和碧娜談到的事是「精力」的問題。好像每次不知爲什麼話鋒又會回到「精力」上面。她總是覺得時間太少,精力不夠。雖然她一天常只睡五個小時左右,而事情總一件接著一件來。可是還是很懊惱爲什麼就累了。精力那麼有限,時間那麼短促令她生氣。我吿訴她也許一天有四十八小時她還是會有一樣的感覺的。她說她想要活到很老很老,因爲還有太多事想做了。

碧娜,祝福妳如所願,活到很老很老。

在我的體會裡碧娜是一個感性和理性兼具的人。她說編舞就要順著感覺走。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到底正在做什麼樣的一支舞。一路編下去,舞的本身就爲自己找到答案了。所以收集感覺是很重要的(但不見得去剖析它)。碧娜也承認她早期的作品和近年的作品很不同。有一個很大的原因是她自己身處在不同的生命階段。

生命……階段……。

誠實的作品裡可以看到誠實的人。

那種一絲不苟的專注令人佩服、感動

我在歌德學院看了一支四十五分鐘的影片,是碧娜和她的日本女舞者排練《春之祭》的過程。雖只是排練過程的帶子,所排練的內容也不過是數個八拍的長度,卻夠令我瞠目結舌的了。片中那位敬業的女舞者把那名即將獻身的紅衣女子跳得血脈賁張。相對的,碧娜頭戴著一頂類似二次大戰飛行員的帽子,脚穿一雙雨鞋似的靴子(那實在是很有喜感的打扮),手夾著香煙,用最平淡簡約的語氣,最放鬆、化約的動作,吿訴那名舞者哪裡不對,該怎麼做。一遍又一遍的重覆那看起來已經很完美的動作。可是碧娜還是輕描淡寫的認爲不夠好,一再雕琢。

她們兩人極端的對比在影片裡卻是爲了要完成一個共同的目的。那種一絲不苟的專注(碧娜對音樂的要求也非常絕對)令人佩服、感動。也讓我對兩極化的表現卻具有共同張力的事實感到不可言喩。

最大的祕訣是「信任」

誠如很多人知道的,碧娜編舞的方式是提出一些問題給她的舞者,由舞者去找尋內發的材料和舞蹈。因此舞團成員的成熟和性格相對的也就特別重要。當香港媒體要求去看排練時,碧娜只是笑笑的拒絕說:大家會無聊死,因爲舞者們都是各據一方一再苦思,大半天也不見有什麼結果。在德國大使館的酒會中才有機會和她的舞者們談天。團裡大部分的舞者都已和碧娜工作十來年了。以一般的眼光來看他們年紀都很大,三十多歲算年輕的,其中不乏四十多歲。基本上他們就像生活在一起一樣,每天早上十點上課,接下來有時排練到下午二點鐘,休息到傍晚六點再排練到晚上十點。在這麼多年的相處之下,他們觀照彼此的生命歷程,也在碧娜的這種工作方式下相互挑戰,互相學習及成長。

如今許多舞者出外演出都還得要攜家帶眷的,使得這個團看來更加龐大。這其中最大的秘訣就是「信任」,碧娜這麼說,舞者這麼說,舞台設計的彼得.帕布斯(Peter Pabst)也這麼說。好似這個大家庭有一種強大的信念和共識把他們結合在一起,推著彼此去冒更大的險(了解碧娜的舞,就知道我在說些什麼)。

和碧娜談話,她總是那麼輕輕淡淡的,但從她在仔細描述自己的想法時,你可以看到她的眞誠。同時在她的眼神和微笑的嘴角間,彷彿有一個小女孩在裡面。在她面前我完全感到自己是個後生小子。和她的神態氣度相較,我特別覺得自己的毛躁。碧娜還寬大的安慰我說,開朗和熱情是我的質地,是眞正屬於我,不可取代的。我想我眞的了解到爲什麼她身邊的人都這麼有向心力。她不論對人,對舞都那麼眞誠、謙和,完全不會有大師的趾高氣昻,同時又散發出無人可漠視的大師風範。

我常很害羞的想在一旁看她就好,沒想到一再的巧合使得我們能談天說地的成爲朋友。問她這次爲香港一九九七做的舞是怎樣的舞,她什麼也說不上來,於是我答應她上演時我一定再到香港來看她,和她的舞。

 

文字|古名伸  編舞家

(全文詳見《PAR表演藝術》雜誌第5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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