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伊布拉印‧飛列（Ibrahim Ferrer）在紀錄片《樂士浮生錄》裡創造過最神奇的奇蹟，就是以名曲〈縱火〉“Candela”點燃每個觀眾心底埋藏的熱情。當這部紀錄片幾年前首度在金馬國際影展播映時，西門町戲院滿場青年男女，都被這位老先生那一句又一句唱作俱佳的「我著火了，我著火了，救火員在哪！」逗得哈哈大笑，而那深具魔力的音樂更讓許多女生在離場時交頭接耳地由衷讚嘆︰好棒喔，尤其是那首「我著火了，我著火了…」。

狂賣哈瓦那

如今，燒得不少樂迷耳朵流油的伊布拉印‧飛列， 正要以七十六歲高齡，來台放起那把眩目的古巴音樂煙火。不過想當年，雷‧庫德（Ry Cooder）「撿」到伊布拉印‧飛列時，他正在哈瓦那街上散步，任憑誰也想不到這個正散步安享晚年的老頭，卻成為後來那張《記憶哈瓦那》Buena Vista Social Club北美狂銷五百萬張唱片的靈魂人物。緊接著《記憶哈瓦那》推出的伊布拉印‧飛列個人首張專輯，也在美國本土賣超一百五十萬張。

傳奇人物的乖張命運

傳奇人物伊布拉印早年運氣不佳，雖然過去在古巴有不少唱片有他的聲音，但他的名字卻老被人忘記印在唱片上，“Pacho Alonso”樂團雖曾提拔他，但也同時是埋沒他的罪臣，拖延伊布拉印的個人演唱錄音，直到騷莎（Salsa）音樂在加勒比海大行其道，“Pacho Alonso”樂團退流行失去唱片工業的青睞，導致伊布拉印音樂才華遭到埋沒超過三十年。

一九六二年首次有機會隨其他樂團到歐洲巡迴演出時，卻遇上古巴飛彈危機，伊布拉印才剛與樂團結束巴黎與東歐的演出，便被困在歐洲，什麼事也不能做，只能呆呆地等甘迺迪跟赫魯雪夫兩個人把事情「平靜」下來，然後就被迫回家，停止演唱生涯，過了將近三十五年什麼事都沒發生的生活。

 活在身體裡的少年

可說是「太老才得志」，但舉世聞名的這個古巴老頭仍不改其可愛的性格，他對歐美媒體幽默地說︰「我每天都掐我自己，看這是不是夢，而我從小立志要到全球各地演出我的音樂的夢終於成真，但我現在卻好像是個活在皺巴巴老頭子身體裡的少年仔，依然有夢的少年仔。」。

對三十五年後重拾音樂生命的伊布拉印而言，像重回學校一樣神奇，他甚至覺得自己好像幼稚園學生，一切都很新鮮。對伊布拉印，雷‧庫德是帶他重新體驗演藝生涯的老師，但對雷‧庫德而言，伊布拉印卻是給他人生更多啟發的老師。

對以《慾望之翼》等片成名的德國名導文‧溫德斯（Wim Wenders）而言，《樂士浮生錄》變成了DVD時代他作品中的「銷售冠軍」；而對年近六旬的雷庫德而言，更頗堪玩味︰舉凡跟「滾石合唱團」The Rolling Stones合作的搖滾經典《and Let It Bleed》、或是電影《巴黎.德州》Paris, Texas裡悲傷寂寥動人心弦的滑弦泛音，最後都不如《記憶哈瓦那》賣座！四十年音樂生涯最成功的音樂製作物，竟是跟一位在古巴街頭擦皮鞋維生的老先生合作得來，這種人生際遇，誰都無法料想得到。

出神入化的音樂家

不過在經歷了「一生一次」的古巴奇遇後，雷‧庫德變得很謙虛︰「跟伊布拉印這些人玩音樂根本沒什麼好講的，製作人的工作變得很低淺，他們只是唱或演奏一段音樂，我覺得很棒， 他們就一個接一個發展出所有的章節，對我而言基本上是種輕鬆而沽名釣譽的工作。」。

雖然很多人在《樂士浮生錄》上看到雷‧庫德彈吉他，但他覺得這些人根本不需要他的吉他聲︰「有許多時候我只是拿著吉他坐下來，試著與他們一起和弦，讓整個錄音更飽滿，聆聽唱片的人能更體會出他們音樂的妙處才是我唯一的功用。我也學習他們的古巴指法，這些新學的技巧讓我更好，但他們已經是最好了。尤其賈本相當於他們的吉他之神，我根本沒資格插手。就像你碰到古典樂中的德布西或拉威爾本人時的場面一樣。」。

雷‧庫德更誠實承認︰他本來要去古巴製作一些內戰前的音樂，但伊布拉印跟鋼琴手魯本‧岡薩雷茲卻帶給他從未聽過的戰後古巴音樂。伊布拉印的音樂像是一九四七年到一九六○年代早期的街頭舞曲、跟戰前哈瓦那紙醉金迷的奢靡貴氣音樂大大不同，更悲傷、 更接近人性慾望。

十二歲喪母、被迫上街頭打零工、擦皮鞋討生活的伊布拉印也很妙，不僅是謙虛，更把百萬唱片明星的名聲視若無物，直到今年面對媒體，他還說家鄉父老並未把他當明星看，只會問他「紐約如何？」「美國跟加拿大那些瘋狂的樂迷跟你說些什麼？」伊布拉印自己覺得最好笑的是︰「某些古巴父老總覺得我又黑又看起來像遭到嚴重歧視的非裔黑人，美國人一定都虐待我，但是當我告訴他們我都住在五星級旅館，他們驚訝極了。」。

來台演唱新曲

伊布拉印飛列這次十月份帶來台灣的曲目，有不少將是這位七十六歲的古巴活國寶跟雷‧庫德合作的第二張專輯Buenos Hermanos ("Good Brothers")的歌。拉丁裔爵鋼琴怪傑丘丘‧瓦第斯（Chucho Valdes）等爵士巨星都助陣演出，上次在「樂士浮生錄」計畫中，被譽為「古巴吉他之神」的曼鈕爾‧賈本（Manuel Galban）不但也將在今年推出新作，更與伊布拉印合作爆出許多火花。

仍在進步中的飛列老爺爺

雷‧庫德也對《滾石》雜誌表示︰從七十二歲邁向七十六歲的印布拉飛列竟還在進步！雷‧庫德表示︰「過去四年的巡迴演唱讓他更強、更有自信、更有精力，他甚至還表現出許多不可思議的複雜創新演出，這些在五、六年前還無法想像。第一次我們做的是一張偉大的歷史錄音， 但這一張我們縮小編制，卻搞出更瘋狂、甚至更搖滾的、蘊含更多熱情的東西。」這段話也帶給二○○三年即將親眼目睹印布拉列演唱的台灣樂迷更高的期待。

而聽過《記憶哈瓦那》許多次後，雷‧庫德寫在專輯製作頁首的那段話依舊令人動容︰「在古巴，音樂如源源不絕的河流，它會照顧你，並將你由內而外徹底重建。」。

等伊布拉印‧飛列來放火吧！那把火將會把你對生命的熱愛徹底重建。

文字｜朱中愷 文字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