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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馬路天使》(國家電影資料館 提供)
音樂 華語電影一百年

用音樂銘刻的電影故事

你可知道,第一部中國人自製電影的男主角,就是京劇名角譚鑫培?你可知道,在華人電影的歷史中,音樂扮演了多麼重要的角色?曾獲金鐘獎的台北愛樂電台「電影最前線」主持人藍祖蔚,也是本次「華語電影一百年音樂會」策畫人,為我們從頭說起華語電影裡的「音樂傳奇」……。

你可知道,第一部中國人自製電影的男主角,就是京劇名角譚鑫培?你可知道,在華人電影的歷史中,音樂扮演了多麼重要的角色?曾獲金鐘獎的台北愛樂電台「電影最前線」主持人藍祖蔚,也是本次「華語電影一百年音樂會」策畫人,為我們從頭說起華語電影裡的「音樂傳奇」……。

PROGRAM   Fun電影系列—華語電影一百年音樂會

TIME      5.7   7:30pm                         

PLACE  國家音樂廳

INFO     02-33939888

一八九五年的十二月二十八日晚間,法國人盧米葉(Lumière)兄弟在巴黎卡辛路的Grand Café的印度沙龍裡舉行了影史上第一次放映會,原本喧嘩的賓客,先在鋼琴聲中安靜下來,接著燈光熄滅,他們親眼見證了火車在銀幕上迎面駛來,看到下班的工廠女工迎面走來……在那之前,人們習慣在靜止的圖片上認識世界,那天起,圖片不再靜止,圖片不但動了起來,而且忠實地配合人生的行動節奏,記錄下人生面相,史學家習稱那天就是電影誕生的首夜。

第二年,一八九六年,盧米葉兄弟旗下的放映師來到了中國上海,一方面他們要來拍攝中國的風情紀錄片,一方面他們也公開放映了盧米葉兄弟所拍攝的《火車進站》、《園丁澆水》、《女工下班》等短片,電影進入了中國。早期電影受限於技術,全都是只有影像、沒有聲音的默片,無聲的世界確實寂寞,所以他們在放電影的同時,開始用留聲機放唱片音樂,用諸如〈藍色多瑙河〉等輕快的西洋音樂旋律,引領觀眾進入豐富的影像風情裡。

就在電影誕生的那一年,中日甲午戰爭戰敗,台灣在馬關條約中割讓給了日本,一直要到一九○○年六月二十一日,盧米葉電影才登陸台灣。當時的電影院經營者,也無可避免地用音樂來煽動情緒,豐富觀影感受。

中國電影首航記:照相館老闆拍京劇名角

在外國電影陸續進入中國後,北京豐泰照相館老闆任慶泰搶在風氣之先,在北京成立大觀樓影戲團專門播映洋片,然而「所映影片,尺寸甚短,除滑稽片外,僅有戲法與外洋風景」,初看新鮮,看多了也就乏味,他因而油生何不自己來拍片的念頭。

一九○五年(清光緒三十一年)農曆七月,任慶泰找了自家照相館攝影師劉仲倫,就在豐泰照相館中院的露天廣場上掛了一塊白布,替正要過六十大壽,別號「小叫天」,曾以「國家興亡誰管得,滿城爭說叫天兒」震動北京的京劇大師譚鑫培拍下電影,攝製了京劇《定軍山》中的〈請纓〉、〈舞刀〉、〈交鋒〉三折戲,寫下了中國人拍電影的首航紀錄。

為什麼拍《定軍山》?因為京劇是當時中國人公認最通俗也最高明的藝術形式,因為譚鑫培當時名氣最響亮。《定軍山》是京劇電影,但要如何突破默片局限,讓觀眾能看又能聽還能跟著哼唱?答案就是隨片播放譚老爺子的京劇留聲唱片,放映師只要手巧眼尖,時間點拿捏得準,就能創造聲畫同步的假象效果。

配什麼樣的音樂才能動人,立刻就成為電影放映的大學問。知名導演孫瑜的《故都春夢》用了〈夜深沈〉音樂來搭配劇中人觀賞《霸王別姬》的〈舞劍〉戲碼。後來孫瑜更在《野草閒花》中寫了中國第一首電影歌曲〈尋兄詞〉,由男女主角阮玲玉和金焰合唱,默片時期觀眾聽不到對話,對白都是以字幕呈現,有了蠟盤唱片的幫忙,美麗歌曲穿越銀幕直接飄進觀眾耳朵,那種震撼、那種美麗、那種感動,不是習慣影音交融的當代男女可以想像的。

電影強調的是視覺表現,其實聲音配合也是非常重要的學問,中國人自製自拍的第一部電影就不忘引吭高歌,證明了中國人很愛唱歌,用歌聲或音樂來服務觀眾毋寧是洞悉觀眾心理學,攀登藝術巔峰,又能創造投資利潤的重要技巧。

除了蠟盤唱片的同步配音外,在華人的電影映演環境中,最流行的演出策略是現場找樂師拉奏音樂,浪漫愛情就配羅曼蒂克旋律,生離死別的悲劇就配悲歌,動作戲或是喜鬧戲也都有一定的音樂運作邏輯。樂師一方面迎合電影,一方面撩動觀眾情緒,現場共鳴的效果就有如餐廳樂師熱炒食客情緒的手法一般。

有片就有歌,成為時代的印記

有聲電影技術在一九二七年獲得重大突破,歌唱電影《爵士樂手》轟動了歐美,但華人影壇的反應較慢,直到一九三二年有聲電影開始普及中國,有片有歌,幾乎就成了不可或缺的電影內容。

此後不論是阮玲玉、陳燕燕、陳雲裳、胡蝶或周璇主演的電影,不論是《漁光曲》、《大路》、《木蘭從軍》、《十字街頭》或《馬路天使》,有片有歌,幾乎就成了電影創作的鐵律,百花齊放、傳唱大江南北的音樂成就與經濟效益的確為一九五○年之前的中國電影留下一頁非常豐富的音樂資產。

電影和音樂的合奏美學,從有聲片的技術突破至今從未間斷,特別是一九五○年代後,台港電影成為華人電影的創作主流後,主題歌曲的創作更形成台港電影的特色,先是歌仔戲與黃梅調音樂傳唱大街小巷(如台灣電影《王寶釧與薛平貴》、香港電影《江山美人》和《梁山伯與祝英台》),繼而更有周藍萍、王福齡、姚敏和陳蝶衣等詞曲作家協力打造的通俗電影音樂,更蔚為流行文化的重要內涵。

只不過,台灣人比較之下,更愛唱歌,愛在電影裡聽到代表劇情大綱(或是劇情總結,或是劇情精華)的主題歌曲,然後世世代代傳唱不歇。

因此,〈黎明不要來〉讓聊齋故事《倩女幽魂》有了最現代的戀歌精神,每一段見不得天日的戀情,誰不想清唱〈黎明不要來〉?

因此,〈滄海一聲笑〉成了江湖兒女最淒美的浪情悲歌,〈葵花寶典〉雖可愛,不如許冠傑的二弦清彈更可人。

因此,〈魯冰花〉的無邪童音成了夢中兒歌;因此,〈桂花巷〉的哀怨女聲成了長巷迴音。

所以,〈酒矸徜賣嘸〉把街頭叫唱轉化成琅琅上口的名歌;所以,〈一樣的月光〉具象了時代的演進與滄桑。

因此,〈金大班的最後一夜〉成了歡場末日,繁華如夢的代歌;因此,集華麗清豔於一身,蝴蝶飛舞的〈葬心〉,就成了舊時代的斑駁見證。

所以,當導演屠宗訓在《歡顏》的開場,就用大特寫讓胡慧中的髮絲飄揚,連唱三分鐘的〈橄欖樹〉時,觀眾的心都跟著胡慧中的倩影起飛了;因此,當田野在《梅花》中將被日軍槍決前,對著孩子說:「難過,就唱歌!」然後〈梅花〉主題曲就從每位演員的嘴中唱出,你赫然發覺自己的淚水也跟著悄悄滑落下來。

在電影世界裡,曲歌其實是很難嚴格分割的,聰明的作曲家知道精心炮製主題歌,再將歌律轉化成曲,不時埋伏在電影的情節波動處,等到高潮再由主題曲來總其成,曲歌合一,再難分離。

 

 

電影樂章的「妙用」

古典新編令人會心,創製新曲表現電影靈魂

電影樂章的妙用一方面是古典新編,另一方面則是創製新曲。

在古典新編方面,成功作品多數都是讓人會心一笑的慧心巧思,如張弘毅在《國四英雄傳》中,把韋瓦第的《四季》旋律改採國樂形式,在時序滾動的音樂軸線中,看到了台灣子弟沈淪在補習班中的升學悲情;沈聖德把台灣古謠〈思想起〉轉化成為《愛在異鄉的日子》中海外華人的思鄉主題,更讓人眼界大開;黃霑則承繼廣東電影的傳統,從古曲牌「將軍令」中找到《武狀元黃飛鴻》的時代精神,改編而成的〈男兒當自強〉,不但是黃飛鴻帶著精兵男兒在海邊練武的陽剛主題,也成為電影劇情起伏時不時挺身而出的音樂魂魄;同樣的精神和手法,到了二十一世紀後,更由周星馳在《功夫》中充分發揚,讓古典樂曲都有了新面貌。

至於姜文在《陽光燦爛的日子》中把義大利歌劇作曲家馬斯卡尼的《鄉間騎士》間奏曲轉化為主題樂章,成為男主角的青春烙印;陳可辛在《三更之回家》把浦契尼歌劇《採珠人》名曲〈依舊在我耳邊迴繞〉轉化成惆悵情傷的樂章,在在揭示了電影創作者與眾不同的音樂品味。

創製新曲在關鍵時刻在一九八○年代後的香港新浪潮和台灣新電影時期,台港電影都由新銳導演接手,音樂表現手法也由隨片打歌的歌曲擴張到樂曲,根據主題精神創作音樂,用音樂表現電影靈魂的創作手法,成為台港電影的新風貌。例如日本作曲家立川直樹替《悲情城市》創作的主題曲,一聽就有時代巨輪的風貌;至於張弘毅為《玉卿嫂》及《尼羅河女兒》吟誦的悲歌,更是小兒女的哀婉清唱;小蟲替《阮玲玉》和《紅玫瑰白玫瑰》打造的音樂,更成為纏綿悱惻的電影聲情。

史擷詠替跨海墾荒的先人所譜寫的《唐山過台灣》,磅礴撼動;黃舒駿替《青少年哪吒》見證的熱血節拍,更在極簡的樂音形式中內蘊了寬廣的思潮波動;譚盾融鑄東西樂器和音樂概念,為《臥虎藏龍》打造的江湖詩篇,時而熱血沸騰,時而兒女情長……同樣地,大陸作曲家趙季平,融合京劇音樂的《大紅燈籠高高掛》和西北民謠特色的《紅高粱》,都成了世界影壇狂颳中國風時最鮮明的東方風情;後來,蒙古作曲家三寶更將小調音樂特質加注於《一個都不能少》和《我的父親母親》中後,也都成了勾動人心的煽情樂章。

百年來,無數的電影音樂工作者貢獻出的珠玉,不但豐富了電影內涵,也溫潤了觀眾的記憶心靈。兩廳院這次的「Fun電影」系列,以華人電影音樂打頭陣,其實是很具巧思的安排,既讓觀眾重溫了百年來的電影風華,也見證了音樂與電影相互襯扶的力量,愛電影也愛音樂的觀眾,千萬別錯過。

 

文字|藍祖蔚 資深影劇藝文新聞工作者、台北愛樂電台「電影最前線」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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