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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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爪哇中部日惹（Yoyakarta）市近郊。婆羅浮屠佛塔（Borobudur Temple）日出。佛塔管理處的工作人員幫我們開了門，驗了票，指示佛塔階梯方向，不忘叮嚀我們黑暗中小心行走。也許來得過早，整個偌大佛塔園區只有我和一對日本老夫婦，兩人雙手緊握，親密扶持。我們拿著管理處贈送的小手電筒穿過露珠沾滿的翠青草地，小心翼翼底開始攀爬這近三十公尺高的金字塔型巨大建築，希冀能在頂端觀賞有東南亞最美麗日出讚譽的壯麗景致。熱帶夏日凌晨空氣潮濕溫潤，遠處蟲鳴蛙噪交互喧鬧，我的指尖撫過沁涼古老的石雕扶欄，仰頭一步步走向光亮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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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羅浮屠全景。據推測，Borobudur源於梵文，意「山丘上的佛塔」，約略西元八世紀中葉至九世紀左右，由信奉大乘佛教的中爪哇Sailendra王朝國王興建，歷時約七十年，使用近百萬塊火山岩，是世界上最大的單一佛塔。隨著王朝勢力衰退及歷經火山爆發與地震，婆羅浮屠逐漸湮沒於熱帶叢林為人遺忘。十九世紀印尼英國殖民總督派人重新探勘發現，一九七三年開始大規模整修，一九九一年列入世界遺產。整座建築由方形塔基、五層附有石雕迴廊方壇及三層飾有七十二個小佛簍的圓壇構成，加上最頂端的主佛塔（Stupa）共十層，分別代表「慾界」、「色界」、「無色界」與「涅盤」，體現佛學禪修的十個階段和境界，由空中俯瞰，整座婆羅浮屠建築宛若曼荼羅（Mandala）的立體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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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塔頂端。端坐的大日如來佛像結轉法輪印，表現著佛陀說法入佛智慧。人潮逐漸多了起來，遊客在佛塔間吆喝嬉鬧攀上爬下，我看著眼睛半開闔禪修平靜的佛容疲憊恍惚。其實一夜未睡，我在投住的民宿挑燈閱讀《華嚴經》相關資料，挫敗連連。據考證，婆羅浮屠的雕刻藝術深受《華嚴經》哲學精義影響，除了五百零四尊各結觸地印、禪定印、施無畏印……佛像外（多已毀壞不全），另有石頭浮雕一千四百六十幅，描畫本生譚、因緣譬喻、入法界品等內容。朝聖者由東方順時針繞行禮拜，沿著浮雕故事，循序理解佛陀生平、善惡業果、六道輪迴之苦等，逐層上行，直達象徵涅槃的主佛塔，參透生命苦難，追尋智慧與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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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道正午太陽曬得人焦躁昏亂，佛塔上毫無遮蔽蔭涼處，遊客頂著烈日的攀爬速度顯得延宕遲緩。他突然從階梯竄出，穿著包裹緊密的西方小丑彩衣，大汗淋漓。他四處詢問是否有人需要他充當攝影模特兒……原來他是熱門觀光景點尋常可見的著裝演員，靠著戲劇造型與人合影營生。我曾在多處景點見過類似演員，聖彼得堡夏宮的沙皇、秘魯馬丘比丘（Machu Picchu）的印加王子、約旦佩特拉（Petra）的古羅馬將軍……他們多是衣著粗疏造型簡陋，職業性的身段刻板微笑僵化，我喜歡看著這樣的演員與人攀談議價，有時竟也聞見那些過往輝煌人物彷若置身現代，難掩無奈蒼涼。炎熱的天氣顯然讓人失去合照興致，他無聊自娛起來，將手伸入佛簍觸摸簍中的佛像，滿面笑容……我彷彿懂了佛書所說，有情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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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or not to be。她們三五成群，捧著英文作業本找尋外籍觀光客交談磨練英語會話。我一一回答她們應是英文老師所設計的問題，諸如我的名字、國籍、旅行天數及對印尼的看法等等……她們認真謹慎地將我所說填入作業本上的問題空白處，並央求與我合照，彷彿要證實自己並非疏懶捏造……我瞥見她們制服衣背上的莎士比亞《哈姆雷特》名句，詫笑起來。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嗎？我忍不住反問，她們看著彼此搖頭說英文老師並未教授……是什麼意思呢？有人問……我看著她們等待答案的天真誠摯眼睛，快速揣想該如何扼要底簡述哈姆雷的生命難題……不遠處象徵涅槃的主佛塔在太陽下矗立莊嚴……日光炎炎，我突然覺得這一課忒地艱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