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動畫與音樂劇《獅子王》的動聽樂音,結合了提姆.萊斯的精湛文詞,才得以成為膾炙人口的經典歌曲。早年即與洛伊.韋伯寫下多齣經典音樂劇如《約瑟夫與他的夢幻彩衣》、《萬世巨星》、《艾薇塔》,早早地攀上了創作高峰,後來轉戰電影圈,也創造出了《阿拉丁》、《獅子王》這等佳作,過去四十年來,只要說到提姆.萊斯,「流行金曲」或「白金唱片」的影子便如影隨行地跟在左右。
提摩西.萊斯爵士(Sir Timothy Rice),一般人稱提姆.萊斯(Tim Rice),生於一九四四年,曾榮獲金像獎、金球獎、東尼獎與葛萊美獎。過去四十年來,在影壇、劇壇、歌壇,只要說到提姆.萊斯,「流行金曲」或「白金唱片」的影子便如影隨行地跟在左右。萊斯曾與艾爾頓.強(Elton John)、亞倫.孟肯(Alan Menken),以及前ABBA合唱團的Björn Ulvaeus和Benny Andersson二位大家有過合作關係,但最讓人難忘的,還是他初出道時,與現今的英國劇場大亨安德魯.洛伊.韋伯(Andrew Lloyd Webber)一起搭檔的幾部作品:《約瑟夫與他的夢幻彩衣》Joseph and the Amazing Technicolor Dreamcoat、《萬世巨星》Jesus Christ Superstar,當然還有《艾薇塔》Evita。
流行樂壇起家,與洛伊.韋伯合作十五年
提姆.萊斯是由流行樂壇入行;寫電影、寫戲原本都不在他的創作藍圖當中。生長於搖滾樂大行其道的年代,他與洛伊.韋伯都是踩著流行音樂、搖滾音樂的節奏,一腳踏進歌壇的。萊斯最早在EMI等唱片公司任職,經由公司友人介紹,與洛伊.韋伯一拍即合,以音樂劇,或者帶故事主題的流行歌曲唱片作為寫歌的方向與基調,萊斯與洛伊.韋伯便展開他們歷時約十五年的合作關係。
他們最早的作品The Likes of Us並不成功,事實上,直到它完成幾乎四十年之後,才於二○○五年以演唱會的方式呈現在觀眾面前。真正鞏固了「萊斯—洛伊.韋伯」合作關係的,則是一九六八年首度與觀眾見面的《約瑟夫》一劇。正如洛伊.韋伯執意模仿的偶像、美國音樂劇天王理察.羅傑斯(Richard Rodgers)一樣,他們的處女作同樣也是為了學校團體而寫成的期末歌舞秀。只是當年羅傑斯與哈特是為哥倫比亞大學的畢業生所創作,萊斯和洛伊.韋伯則是為了中小學的男孩子們寫歌作戲,同時還要確保家長們不會無聊到睡著。最後的成品《約瑟夫》,則巧妙地遊走在童稚與成熟世故之間,既保有兒童劇式的歡天喜地,又揉和了成人世界種種流行音樂的語言和戲劇元素,成為投資報酬率極高、雅俗共賞、又適合閤家光臨的輕鬆小品。
有了《約瑟夫》的基石,接下來的《萬世巨星》,應該可以說是萊斯展現才華與野心的傑作之一。他以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年輕衝勁,把整個搖滾時代的反叛精神發揮到極致——不僅反思宗教,更反思「反思宗教」這件事,將基督受難故事用搖滾音樂搬演出來,又把故事裡一向被視作「叛徒」的猶大拉出,以類似說書人、旁觀者、批判者的身分,觀看耶穌與門徒、與當地執政權威、與平民百姓等等之間的互動,在戲劇最高潮,也就是耶穌受難的一場戲,萊斯與洛伊.韋伯直接設計了一場豪華大型演唱會,讓猶大帶著女子天使合唱團(請想像一下Dreamgirls的樣子)嘶吼著強而有力的質問。
《棋王》叫好不叫座,從此轉戰電影圈
《萬世巨星》由唱片起家,轉戰倫敦舞台大獲成功,再進軍百老匯,與《毛髮》Hair所掀起的一系列搖滾歌舞劇狂潮兩相結合,經由前衛劇場名導演湯姆.歐豪根(Tom O’Hogan)加持,在紐約及世界各地著實引起了騷動。當此同時,萊斯與洛伊.韋伯卻因故分家,各自游走了好一陣子才又破鏡重圓,小別勝新婚的「二度蜜月」之作,便是歷久彌新的劃時代經典《艾薇塔》。
可惜,在〈阿根廷別為我哭泣〉的歌聲中,萊斯與洛伊.韋伯漸行漸遠,《貓》劇是一個分手的里程,到了《歌劇魅影》The Phantom of the Opera的創作階段,萊斯對此與大時代不甚相關的古裝浪漫愛情劇興趣缺缺,於是洛伊.韋伯決定與老牌巨擘、《窈窕淑女》My Fair Lady的創作者亞倫.勒奈(Alan J. Lerner)合作(勒奈在工作之初便與世長辭,此為後話),萊斯則轉向《棋王》Chess一劇,以冷戰時期的國際局勢為題材,將大時代、史詩巨構的篇幅,透過戲劇手法壓縮到國際西洋棋大賽,美蘇兩國代表正面交鋒的戰局裡,精采絕倫的流行金曲則鋪排在棋手繽紛燦爛的感情故事當中。〈I Know Him So Well〉與〈One Night in Bangkok〉兩首金曲,再次成為萊斯的代表作品,只可惜萊斯原本的合作夥伴,《歌舞線上》A Chorus Line的導演邁可.班奈特(Michael Bennett)在倫敦舞台版首演之前因病退出,使《棋王》岌岌可危,後來雖然倫敦演出勉強度過難關(還連演三年,成績不錯),移師百老匯時卻慘不忍睹,連原作者自己都方寸盡失,終致沒能將此獨特的題材與創意帶上層樓,由是成為當代劇壇的一大遺憾。
《棋王》成為萊斯心中永遠的痛——那個不能實現的夢。尤其在《歌劇魅影》的巨大成功陰影下,《棋王》的慘敗更是一大諷刺;不過,讓人欣慰的是,除了兩首暢銷金曲,《棋王》留給諸多英國觀眾的,是一個清晰的時代切片,這比任何的吊燈飛墜、湖底面具要來得更深入人心,更震動靈魂。然而,《棋王》的失敗,直接、間接地使得萊斯淡出了舞台界,恰好在九○年代初,從紐約劇壇邁向好萊塢,從而促使迪士尼及其他電影公司展開一連串「歌舞電影文藝復興」運動的創作搭檔:亞倫.孟肯與霍華.艾許曼(Howard Ashman)因為艾許曼撒手人寰而出缺空位,萊斯順利遞補,與孟肯合作將《阿拉丁》Aladdin寫畢,又與艾爾頓.強搭檔寫成《獅子王》The Lion King。
《獅子王》詞作中規中矩,贏得奧斯卡金獎
《獅子王》的詞作是萊斯繼《阿拉丁》之後再一次投身迪士尼陣營,為巨型卡通歌舞片創作歌曲。說也奇怪,有別於他在《阿拉丁》廣受矚目的情形,在《獅子王》裡,真正吸引大家目光的不再是萊斯的詞作,而是艾爾頓.強的樂曲——或者再說得更透徹一點,是由配樂大師漢斯.季默(Hans Zimmer)精心打造的編曲。季默在進行人聲編置、樂曲改寫與配器的時候,特別延請來自南非的友人Lebo M為他提供各種各樣的非洲原住民音樂靈感,尤其是〈Circle of Life〉開場的歌詠與節奏的律動,其實就是Lebo M親自編寫、親自灌錄的聲音。
萊斯在《獅子王》裡的表現,坦白說來是中規中矩。〈Circle of Life〉描寫大地生生不息的生命循環,〈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寫情,〈I Just Can Wait to Be King〉洋溢童趣;令人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的流行版本,在開場的引入部分他以正面抒寫的方式,直陳一個荒野中疲憊的鬥士,渴望在大地母性般的懷抱裡卸下防備,靜享恬然自在的心情,當年奧斯卡頒獎典禮上由艾爾頓.強親自彈奏並演唱,一時間傳為演藝圈的美談,這首差一點被電影創作團隊刪落在影片之外的歌曲,也終究一舉奪得最佳電影插曲的桂冠。
萊斯至今並未再有像《艾薇塔》或《棋王》一樣的「曠世奇作」問世,有的只是一連串循規蹈矩、漂漂亮亮的商業力作。雖然依舊動聽、依舊讓人回味,但他早年為不管流行音樂界也好、劇場界也好,所帶來的衝擊、所留下的啟發(無論優點或缺點),都再難得見。連萊斯爵士本人,都曾在近年的媒體訪談中哀嘆那段逝去的黃金歲月。
懷念當年英雄勇,如今只能成追憶
萊斯從不諱言,他的確相當懷念與安德魯.洛伊.韋伯一起合作的那段時光。在那時,他們兩個都只是二十開外、三十出頭的年輕小夥子,搭著噴射機周遊世界各地,與英美各界的巨擘、大師並肩合作,如前文提起的湯姆.歐豪根、ABBA,當然還有百老匯天王導演哈洛.普林斯(Harold Prince);甚至早在當時,萊斯偶然午夜夢迴,也深深覺得自己一起步就踏上個人演藝生涯的最高點,往後的日子,只怕將只能走往下坡的方向了。
但,萊斯為何不回頭再與安德魯.洛伊.韋伯繼續合作呢?撇開個人恩怨不說,大時代的變動,兩人創作心靈的變動,英美兩地流行樂壇與商業劇場的變動,早不是六、七○年代的搖滾世代所熟悉、所願意闖蕩的環境了。記得在《阿拉丁》電影上映時,便有主流媒體的評論家批評該片的詞作水平不甚統一,甚至不需要細究哪首歌曲由艾許曼所作,哪首歌曲由萊斯所寫,只要細細一聽,高下立判。由孟肯和艾許曼所推動「歌舞電影文藝復興」的創作潮流,也在《阿拉丁》問世之後劃下創意的句點,之後的幾部作品,萊斯、孟肯、艾爾頓強、甚至後來加入陣容的史蒂芬.許瓦滋(Stephen Schwartz)等等,最多都只是在扮演「守成」的角色而已了。
守成不易,而創業惟艱。萊斯與洛伊.韋伯曾經是劈荊斬棘的時代先鋒,如今,洛伊.韋伯陶醉在電視選秀節目和冷飯熱炒的老套當中,萊斯也幾乎成了白頭英雄,再不見當年銳氣。一九九八年他出版了回憶錄Oh, What a Circus!,記述他童年時代一直到一九七八/七九年《艾薇塔》創作、唱片發行與首演為止。他是否會再寫他的後半生?至今仍未有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