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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谷殘夢》結合歌仔戲與大型西方交響樂,音樂豐富了,卻少了點鑼鼓原味。(國立中正文化中心 提供)
焦點專題 Focus

是豪華版花車?抑或拼裝車?

跨界並非萬靈丹,每次都靈,不靈的也別洩氣;所以,跨界也需要「試車」,既是「試車」定然會有「試乘期」。「試乘期」可以考驗觀眾的接受度,也是讓創作者重新考慮應否讓表演藝術回歸到它「質本潔來還潔去」的純真面貌。究竟,跨界是豪華版花車?抑或拼裝車?頗值得深思探討。

 

跨界並非萬靈丹,每次都靈,不靈的也別洩氣;所以,跨界也需要「試車」,既是「試車」定然會有「試乘期」。「試乘期」可以考驗觀眾的接受度,也是讓創作者重新考慮應否讓表演藝術回歸到它「質本潔來還潔去」的純真面貌。究竟,跨界是豪華版花車?抑或拼裝車?頗值得深思探討。

 

花車,是各國嘉年華盛會的重頭戲。因此,參與遊行活動的隊伍,都學「八仙過海──各展神通」,幸福的是觀眾,賞心悅目之餘,樂不可抑,大呼過癮!表演藝術,近年來時行的跨界,也像嘉年華盛會的遊行花車那麼樣,效法「八仙過海──各展神通」。跨界成功的猶如豪華版花車,表演藝術家也像錦上添花的花車皇后那般,為美麗的花車又添上幾分。然而,跨界也並非萬靈丹,每次都靈;洩氣的是,有些跨界的車剛剛亮相時,看起來像絢麗奪目的花車,不料,正式發動上路以後,卻「二二六六」地邊走邊調零件,彷彿拼裝車。

其實,跨界的必然性是:透過合作,資源可以共同聯結,籌碼多了,能量提高。跨界,也是創意的激發,可以探索更多的可能性,套句海角七號的台詞「表演藝術的跨界,嘛是BOT!」。至於,形式花俏的行銷策略和週邊商品的開發,則是為態度和操作手法比較保守的傳統戲曲界,注入一股新生力。此外,跨界提供的新思維也可以讓傳統戲曲演員、戲碼向來「教忠教孝」,「三綱五常」,「三從四德」三五句不離口的刻板印象鮮活起來,一新耳目。同時,提高人們的好奇指數,刺激新觀眾(或年輕觀眾)走入劇場。

「跨」得成功與否,還得仰賴諸多條件的許可

正是,因為有了上述的條件和考量,使得跨界正夯。加以這些年文化創意產業,每每特別標舉「創意」,因此,跨界「跨出」的「界限」就不只在劇種、作品、音樂,同時被考慮到的還包括參與的藝術工作者身上,例如他(她)們的知名度、話題性,往往攸關著宣傳期間的曝光率。曝光率,又對票房的銷售起著關鍵作用。

只是,跨界的必然需要以外,它「跨」得成功與否,還得仰賴諸多條件的許可,要不就不會出現如此多褒貶不一的落差。其一是,跨界美感的磨合,兩種以上各不相干的物事生硬地結合,牛頭馬腳,互相扞格,不但沒有新的美感,連原先各自的美感都被破壞了。其二是,跨界未達成共識,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他做他的,時間到了組合在一起,名為花車,實則拼裝車而已。第三是時間的許可,匆忙的火速聯姻,來不及做婚前檢查,顧不得營養補給,跨界戲曲生下的嬰兒被傳統戲迷譏為「馬廄裡拉出來的騾子──驢不驢、馬不馬」。第四點,跨界摻雜的東西越多,越難凝聚焦點,焦距模糊了,觀眾走出劇場的感受是亂七八糟的,不知主題是東西南北?

其實,多數的人們是健忘的,再難看的節目看過之後,又被新節目的記憶覆蓋,除非再遇到相同的情境,搭乘拼裝車的回憶才又被勾起。笙歌鼎沸的台北戲曲界,從二○○八年十月底至十一月初就上演了三齣跨界節目:唐美雲歌仔戲團的《蝶谷殘夢》、台灣戲曲學院京劇團的《桃花扇》,以及歌仔戲國寶大師廖瓊枝和國家國樂團(NCO)合作的《凍水牡丹》。演出後,作品的褒貶不一,散場後回響的是越來越多的觀眾追問:跨界有此必要乎?連帶地也讓人們思想起稍早的兩場跨界演出:當代傳奇的《夢蝶》國光京劇團的《快雪時晴》當代傳奇的《夢蝶》國光京劇團的《快雪時晴》

《蝶谷殘夢》多了交響少原味,《快雪時晴》聲樂家融入京劇作表

唐美雲歌仔戲團《蝶谷殘夢》跨界的訴求是「當西方交響樂遇見台灣歌仔」,與首度合作的國立台灣交響樂團(NTSO)牽涉的是文武場音樂,表演樣式、唱念作表仍舊是歌仔戲,作曲家鍾耀光早年就和京劇表演藝術家李寶春的「台北新劇團」有過譜寫打擊樂配樂的經驗,之後又有京劇《快雪時晴》成功作曲的美談,同時與唐美雲也有《梨園天神桂郎君》合作的默契。因此,聽《蝶谷殘夢》大型管絃樂團的音效,利用的音色變多了,就會覺得音樂豐滿了,配器、和弦優美了。只是,少數慣聽文武場的歌仔戲迷覺得武打段落不用武場鑼鼓,還是少了點原味。

國光京戲團二○○七年十一月上旬,由施如芳編劇,以台北故宮博物院鎮館之寶王羲之「快雪時晴帖」為脈絡,闡述流離者生命密碼的新編京劇《快雪時晴》的跨界元素就比較多,除了伴奏的國家交響樂團(NSO)以外,主要演員還有聲樂家男中音巫白玉璽和女高音羅明芳的參與。音樂,第一時間在指揮家簡文彬的口碑下使得許多經過《梧桐雨》驚嚇的老戲迷願意再「賭」一把運氣。

《快雪時晴》不但有京劇本身的文武場,頭把弦「京胡」和鑼鼓保有京戲本身的特色以外,台北市立國樂團(TCO)首席張舒然二胡的助陣亦功不可沒,備受矚目的是參與的聲樂家。巫白玉璽和羅明芳早有豐富的歌劇舞台經驗,雖有相當程度融入傳統京劇的唱念作表,然而,若用京劇的一致標準要求他們的面部表情和念白演唱口型符合京劇的美學,短期的排練無疑是苛求的。至於,挑剔的老戲迷則是反應:〈娘心一畝田〉段落的合唱,儼然齊豫、潘越雲演唱三毛的〈夢田〉。

《夢蝶》觀眾問卷露端倪,欣賞要先看再聽

當代傳奇二○○七年十二月中上演的《夢蝶》觀眾意見調查表在這陣跨界風中是「值得一看的」;其中,問題二:您來觀賞此次演出是因為?九條可複選答案的第三項是「受美麗的文宣品吸引」,不難想像主辦單位對文宣品的信心指數。日本設計師前田文子的服裝設計也有加持效果的信心提升,在調查表上的問題三:您滿意今天的哪些部分的表現請勾選給分(一為最低分,五為最高分)。八條選項中服裝設計位列第三,排於音樂設計之前,崑曲應該是首重音樂,不是嗎?細看節目單原來標舉「崑曲風新歌劇」。

《夢蝶》編腔為周雪華,大陸作曲賈達群採取的音樂是中西合璧,參與的音樂家有琵琶王世榮、箏葉娟礽、曲笛繆儀琳、長笛陳雅菁、雙簧管王頌恩,指揮江靖波。焦點人物錢熠,是享譽歐、美、澳洲的青年崑曲演員,一九九九年紐約林肯藝術中心的《牡丹亭》杜麗娘豔驚美國,和吳興國搭檔的《夢蝶》作為兩廳院二十週年歡慶節目更是引人樂道。畢業於復興劇校的杜佩君坐科時名「杜德君」,近年在北京的藝術行銷表現可圈可點,也被行政團隊禮聘為製作經理。整體而言,跨界的《夢蝶》應該是用眼睛看,其次是耳朵聽。

《凍水牡丹》展現國寶功力,《桃花扇》讓京劇演員扯喉嚨

侷促的音樂廳舞台擺上大型國樂團和一群歌仔戲的文武場樂隊之後,靜待七十分鐘的樂劇道盡七十四年的生命傳奇。因此,欣賞歌仔戲國寶大師廖瓊枝和國家國樂團(NCO)合作的《凍水牡丹》,事先閱讀紀慧玲為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第二屆文藝獎戲劇類得主廖瓊枝所寫的同名傳記,鐵定能早早深入劇情核心,音樂總監溫以仁原來也有意尋求該書出版社「跨界」一下,怎奈出版年代已經有點久,加以樂團短期內演出頻頻故而作罷。文武場仍是野台戲的草根性,憑恃著他們對歌仔戲的熟悉度,演出前根本沒有排練過,可貴的是廖瓊枝的臨場反應好,一上台、一步走、一張口跟沒有彩排過的文武場還是能湊合,台灣第一苦旦的質地是濃郁地,國寶更非虛名。

《桃花扇》,本尊是崑曲,跨界之後名為新編中國歌劇。編劇曾永義,作曲游昌發,廖曉玲指揮台北愛樂管絃樂團,伴唱是大地合唱團,導演為福建的國家一級導演陳大聯。但演出班底是台灣戲曲學院京劇團的演員,造型、服裝、作表還是傳統戲曲。原本應由京胡拖腔保調的唱腔,此劇卻是演員唱主旋律,樂團在後面跟,以往唱工表現很好的演員,趙揚強、張德天、朱民玲個個都扯高喉嚨嘶叫,叫得不僅讓聽者心疼,也讓原來是為戲曲而去的聽眾面面相覷,只有在少數段落加入武場的伴奏時才有點親切感,結果是中場亮燈時驚見觀眾席騰出好多空位,他們是摸黑「跨」出劇場的「界」線嗎?!這在國家戲劇院倒是罕有的現象。

跨界並非萬靈丹,不靈的也別洩氣

事實上,傳統戲曲和西方的歌劇,不論在語言、音樂和表演形式上都存在很大的差距。美,是高深、高超又高貴的境界。跨界在美學的磨合上,更是有高難度的挑戰,美學的磨合不只在語言上,也在身段作表上、唱腔上,美的挑戰難度越高,越需要投入人力和時間,這包括調整心態、改變慣性和花時間去理解另一個領域,匆促的急章,想得到最好的效果,情形就像中樂透彩,能開出幾個號只好碰碰運氣。

因為,跨界並非萬靈丹,每次都靈,不靈的也別洩氣;所以,跨界也需要「試車」,既是「試車」定然會有「試乘期」。「試乘期」可以考驗觀眾的接受度,也是讓創作者重新考慮應否讓表演藝術回歸到它「質本潔來還潔去」的純真面貌。究竟,跨界是豪華版花車?抑或拼裝車?頗值得深思探討。更正確的說,這是表演藝術界審慎思考「跨界的必然性」和「是否必要性」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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