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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丹-拉突爾(H. Fantin-Latour):《在鋼琴旁》(1885年)(陳漢金 提供)
談畫說樂

未來的憧憬

華格納的催化

就像貝多芬對十九世紀浪漫風格音樂所造成的全面性影響一般,華格納(1813-1883)的音樂創作與藝術哲學則普遍的影響到「世紀末」的思維,不論是音樂或美術,文學或戲劇。華格納「未來音樂」、「整體藝術作品」的概念,不只導引維也納與巴黎的音樂創作擺脫因循保守,而邁步向前開創新局,在一八八○年代左右,「華格納風潮」(Wagnerism)形成之後,這兩個藝術都會的美術創作也反映出這股潮流的波瀾壯闊。「後華格納時期」的音樂與美術,彼此能擦出怎麼樣的絢爛火花?

就像貝多芬對十九世紀浪漫風格音樂所造成的全面性影響一般,華格納(1813-1883)的音樂創作與藝術哲學則普遍的影響到「世紀末」的思維,不論是音樂或美術,文學或戲劇。華格納「未來音樂」、「整體藝術作品」的概念,不只導引維也納與巴黎的音樂創作擺脫因循保守,而邁步向前開創新局,在一八八○年代左右,「華格納風潮」(Wagnerism)形成之後,這兩個藝術都會的美術創作也反映出這股潮流的波瀾壯闊。「後華格納時期」的音樂與美術,彼此能擦出怎麼樣的絢爛火花?

「畫說音樂」講座音樂會

未來的憧憬—華格納的催化

11/6  14:00  台北 國家演奏廳

INFO  02-33939888

維也納的「華格納派」

就在布拉姆斯定居維也納、並逐漸成為音樂界主導人物的一八六○年代,華格納的音樂也逐漸被引介到該城。維也納第一位重要的華格納信徒應該是布魯克納(A. Bruckner,1824-1896)。布魯克納在中年之前,是位創作了大量宗教音樂的虔誠管風琴師,三十九歲首度接觸華格納音樂,成了他的音樂生涯的轉捩點──一八六三年,林茲(Linz)歌劇院的《唐豪瑟》演出,讓他深受震撼;一八六五年他特地前往慕尼黑聆聽《崔斯坦》的首演時,認識了華格納。一八六八年,布魯克納被任命為維也納音樂學院的教授之後,逐漸成為維也納「擁華格納派」的主導人。華格納連同布魯克納將經常受到「布拉姆斯派」人士的嘲弄與攻擊,樂評家、音樂學家漢斯力克(E. Hanslick)是該派的主要人物。

布拉姆斯派與華格納派的對峙,經常被後人簡化成兩個極端──傳統與創新的抗衡,事實卻不是那麼單純。布魯克納的交響曲創作中,雖然顯示出許多華格納的影響──龐大的樂團的使用,恢宏壯闊的效果,大幅度戲劇性效果的營造,然而布魯克納受惠於傳統的一面,也是不可忽略的──他的交響曲中,就像布拉姆斯一樣有許多因素仍是源自舒伯特與舒曼。

布魯克納的推崇華格納,不只表現在他的音樂創作上,更體現於華格納音樂的傳播與發揚光大之上,一批年輕、剛出道的音樂家們,儘管他們最初學的是布拉姆斯式的傳統、紮實的作曲手法,他們將逐漸受到布魯克納的啟發,成為華格納的擁護者與傳承者,這批與布魯克納被統稱為「後浪漫派」的作曲家們,主要是較知名的馬勒(G. Mahler,1860-1911)、沃爾夫(H. Wolf,1860-1903),或一般人較少知道的羅特(Hans Rott,1858-1884)、傑姆林斯基(A. von Zemlinsky,1871-1942)。至於所謂的「第二維也納樂派」的三位主將荀貝格(A. Schoenberg,1874-1951)、貝爾格(A. Berg,1885-1935)、魏本(A. von Webern,1883-1945),他們雖是在布魯克納過世之後的二十世紀初年才興起,他們早年的創作仍然是後浪漫的,他們在華格納的催化之下,將音樂創作逐漸推向二十世紀的「現代音樂」。

風潮下的維也納美術

在華格納風潮下,各地的美術創作或多或少都被波及,巴黎方面的影響是相當重大的,維也納比較輕微。正如上一期〈追憶逝水年華─聖賞斯與布拉姆斯的懷舊〉中提到的,維也納十九世紀後半美術界充滿著回歸傳統的復古風氣,主導者是畫家馬卡特(H. Makart,1840-1884)。華格納音樂在一八八○年代廣受歡迎之後,有些畫家為華格納繪製肖像,或將歌劇中的某些著名的情景轉化到圖畫或版畫中,然而這些圖像經常是以相當保守的技法、風格被呈現出來,與華格納音樂的新穎、大膽不能相提並論。馬卡特在一八八○年左右繪製的一幅天花板設計圖,以富於裝飾效果的巴洛克風格繪出《指環》中的人物與情景。馬卡特在一八八三年繪製的八幅「尼貝龍指環的情景」,卻是一組難得的傑作。馬卡特在一八六○年代以後,長達十年間曾居留慕尼黑,這段時間正巧是華格納獲得巴伐利亞國王贊助,得以在慕尼黑演出他的主要劇作的時期。馬卡特因而得以接觸華格納的歌劇,而且認識了華格納;華格納於一八八三年的過世,可能是馬卡特創作這組圖畫的動機。

這八幅畫的構圖、人物都相當單純,以便聚焦在少數幾個人物情感表達,每個情景獨特戲劇效果的渲染上。用色也儘量單純化,每一幅幾乎都強調單一色調強烈的明暗與濃淡的對比,以加強激情的戲劇性;筆觸的快速、猛烈更加強了激情的效果。馬卡特晚年完成的這八幅畫,超越了他平常比較傳統、復古的畫風,而如此不同尋常的成就,應是被華格納的音樂激發出來的。

風潮下的巴黎美術界

一八七六年,拜魯特音樂節開創之後,每年吸引了許多巴黎文藝界人士前去見識華格納歌劇的演出,儘管當時離普法戰爭還不遠,一般法國人的仇德情緒高漲。在華格納風潮之下,不只巴黎的音樂界,連文學界、美術界都深受影響。在美術方面,十九世紀後半新興起的三個流派,先是一八五○年左右興起的寫實主義,寫實主義在一八六○年代轉化成印象派,一八八○年代以後,具有象徵主義傾向的幾個畫派逐漸取代了印象派,成為世紀末的主流。

印象派描繪現實世界的景象,強調的是客觀的、科學精神的色彩,光影變化的分析與具現,與華格納音樂的靈性、精神性的境界、本質上應是相當不同的。然而當時卻經常有人將兩者相提並論,只因為它們同是十九世紀後半最能擺脫因循保守、最具創新性的。畫家雷諾瓦(A. Renoir)對華格納的音樂相當著迷,他認為,華格納在管絃樂中音色的開發,正如印象派在色彩上的探究一般。雷諾瓦於一八八二年的義大利之旅中,在西西里島首府巴勒摩巧遇華格納,被允許在三刻鐘之內為他作畫,這幅「華格納像」卻未受到大師的青睞,兩人在作畫期間的談話也是南轅北轍,歧見甚大。

高更(P. Gauguin)與梵谷(V. Van Gogh)也都喜歡華格納的音樂。他們雖與印象派是同伙的,他們的「後印象派」式的美學觀點卻已經脫離了印象派。梵谷在他的書信中,多次表達他對華格納音樂的喜愛,他也像雷諾瓦一般,強調華格納的「用色」不是用來描繪事物的表相,而是具有「表現性」的──表達情感、渲染情境,就像他自己使用顏色一般。高更的創作美學與梵谷是用同一方向的,但由於個性上的不同而產生差異。來自荷蘭的梵谷是「北方人」,北方的藝術經常呈現出比較主觀、強烈的「表現性」;高更則具現出南方藝術比較客觀、清晰的特質,他的畫作憧憬著一種超凡脫俗、洋溢著靈性的「人間天堂」式的境界。高更將這種虛無飄渺的境界看成是繪畫中的「音樂性」的追求──音樂是飄忽、神祕而抽象的。高更在繪畫中追求音樂式的境界,體現了華格納「整體藝術作品」的概念或波特萊爾的「感應說」。高更對兩世紀之交,將成為巴黎繪畫主流的象徵主義畫家們將產生直接的影響,就像梵谷日後對北方日爾曼「表現主義」的興起造成重大的影響一般。

與高更同樣具有象徵主義傾向的封丹-拉突爾(H. Fantin-Latour),早在一八六○年華格納首次在巴黎演出他的音樂時,已迷上華格納的音樂,他的許多描繪華格納歌劇情景的油畫、版畫中,尤其以「指環」系列(1897)最完整,整個系列的許多幅版畫宛如連環圖畫般,敘說著「指環」令人著迷的故事。封丹-拉突爾的油畫《在鋼琴旁》(1885),描繪一群文藝界的菁英有如參加宗教聚會般,沉醉在華格納的樂聲中。宛如大祭司的彈琴者是夏布里耶(E. Chabrier),最右側站立者是丹弟(V. d’Indy)。

巴黎的「法蘭克幫」

十九世紀後半,法國音樂轉變的兩個關鍵都與德國有關,首先是一八七○年的普法戰爭,接著是十年後的華格納風潮。普法戰爭,法國戰敗的次一年,一群音樂家們共同創立一個推展音樂的機構──「國家音樂協會」(Société nationale de musique,以下簡稱「國協」)。它雖以「國家」為名,卻非官方的機構,而只是為了強調法國的民族意識──他們喊出「振興高盧藝術」(Ars Gallica)的口號,企圖在音樂創作上尋回法蘭西的自尊心。「國協」前幾年的活動主要在鼓勵創作室內樂曲、器樂曲與藝術歌曲,這些是日爾曼音樂「霸權」的強項,卻是法國的弱點,這幾年的努力,主要是由聖賞斯帶頭,創作了一些曲風仍相當傳統、溫和的樂曲,直到一八八○年代華格納逐漸產生影響之際,「國協」分成了兩派,一派是仍舊以聖賞斯為首,較局限於發揚傳統精神的守舊派;另一派是以法蘭克(C. Franck,1822-1890)為首,主張廣泛學習日爾曼音樂的長處,尤其是華格納與李斯特富於前瞻性的語法,認為法國音樂必須同時是「民族的」與「現代的」。這派人士之中,有許多是法蘭克的學生,因而被戲稱為「法蘭克幫」(bande de Franck),他們在一八八○年後逐漸取得優勢,不僅主宰「國協」,也主導整個法國樂壇,直到二十世紀初年。「法蘭克幫」中較著名的有狄帕克(H. Duparc,1848-1933)、丹弟(V. d’Indy,1851-1931)、蕭頌(E. Chausson,1855-1899)、皮耶內(G. Pierné,1863-1937)。夏布里耶(E. Chabrier,1841-1894)與佛瑞(G. Fauré,1845-1924)雖不是法蘭克幫成員,卻是他們的朋友或「同路人」。年紀較輕的德布西(1862-1918)與拉威爾(1875-1937)雖不是法蘭克的學生,他們早年的一些創作都是由「國協」演出的。

法蘭克幫在直接受華格納的影響之下,也經常致力於融合日爾曼與法蘭西的音樂特性,因此在他們洶湧起伏的樂流之中,經常閃耀著精緻微妙的光芒。無論如何,如何將華格納的影響完全轉化成純粹法蘭西的表達方式,還有待德布西與拉威爾更進一步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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