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也抱怨說,鬧鐘叫得太大聲了,雖然我很快地就會醒來關掉它,可是他早已像被雷劈到一樣地驚醒了,而且這一嚇,他根本別想滾回床上繼續睡。由於我們的睡眠習慣實在太不同,而且無法找到解決的方案,因此,他搬走了。過廿年我才想到,當初,我室友想回頭去夢周公時,我應該要為他演奏郭德堡變奏曲的。
睡覺等於充電,是我們人類一定要執行的步驟。我們一天當中大約要花三分之一的時間睡覺,如果不這樣做,生活很快就會變得苦不堪言。我們雖然可以對抗疲勞、熬夜不睡,但睡神也會回頭來剝奪我們清醒的權力。直到最終,我們都會不抵睡神的誘惑,而不支倒地。
治療失眠最厲害的樂曲
只不過,有時要進入夢鄉,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相信,大多數的人都有睡不著的經驗。當我們躺下、閉上眼睛,思緒就是會不知飛奔到何處去,或是一直翻滾不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可以入眠。失眠,通常是壓力和焦慮所造成的,這很容易形成惡性循環——愈擔心睡不著,就愈有壓力,就會焦慮、就更睡不著,接著,早上五點,公雞啼、小鳥叫、太陽就出來了……然後你會知道,接下來的一天,完了。在音樂上,搖籃曲是這種問題的解藥,許多偉大的音樂家,都有寫作搖籃曲,其中包括了布拉姆斯、蕭邦、李斯特、柴科夫斯基。但治失眠最厲害且最重要的樂曲,卻不是搖籃曲。
十八世紀中的歐洲,有位名叫凱瑟林的伯爵飽受失眠之苦。為了幫自己度過不眠之夜,他把大鍵琴搬進臥室的前廳,並請大鍵琴家——郭德堡來演奏。郭德堡,是巴赫的學生,這位伯爵曾提到,希望郭德堡可以演奏一些巴赫所寫作,比較活潑、提振精神的曲子,來陪他度過這些失眠的夜晚(請注意,他並沒有要求要聽一些溫和的搖籃曲)。也因此,巴赫寫作了一首驚人的樂曲,也就是現今眾所皆知的郭德堡變奏曲。那不僅是一首八十分鐘都能「振奮人耳」的曲子,也是音樂史上堪稱最嚴密組織的作品之一。這首樂曲包含了卅二個部分,每部分有卅二小節,它們都由不斷重覆的頑固低音所串連。巴赫使用了各式各樣的元素來搭配頑固低音,藉由多元的變化來保持聽眾的注意力。但他希望,不停重覆的低音能有驚人的催眠效果,能讓伯爵昏昏欲睡。最後這位夜夜難眠的伯爵,終於找到幫助他入睡的方法,看來,他還會繼續虐待巴赫的愛徒——郭德堡,為他在半夜演奏大鍵琴。
我也該為室友演奏郭德堡變奏曲
然而我的問題不在於要睡著,而是在於叫不醒。大一時,我宿舍的室友對我非常不滿,因為每天早上鬧鐘響了,我卻都聽不到。他必須跳下床關掉我的鬧鐘,並死命地搖醒我,然後再試著回床上去睡,但滿腦子的憤怒已讓他無法再睡回籠覺。我對他感到相當抱歉,但我還是不能靠自己很快就起床。所以,我買了一個鈴聲非常響亮的大鬧鐘,那是一個老式、有著兩個鈴在時鐘上頭、中間有個鐵製小鎚子可以左右快速敲打兩旁的鈴,發出巨大響聲的那種鬧鐘。我買它,是希望它可以在吵醒我室友、在他憤怒的下床想掐死我之前,就把我叫醒。結果是沒錯,它發揮了功用。但我的室友也抱怨說,鬧鐘叫得太大聲了,雖然我很快地就會醒來關掉它,可是他早已像被雷劈到一樣地驚醒了,而且這一嚇,他根本別想滾回床上繼續睡。由於我們的睡眠習慣實在太不同,而且無法找到解決的方案,因此,他搬走了。過廿年我才想到,當初,我室友想回頭去夢周公時,我應該要為他演奏郭德堡變奏曲的。說不定會有效,誰知道!?
幸福的高鐵睡眠
我愛高鐵,它不僅方便、快速,而且座位舒適到很好入睡。我一點也沒在開玩笑。最近有一回,我從台中搭高鐵回台北,是被一名清潔人員搖著肩膀叫醒的。「哈囉,哈囉」她大聲地叫著我。我終於張開眼睛,並看到空蕩蕩的車廂。很顯然地,已經到最後一站了,大家都已離開車廂,而我還幸福地窩在座位上睡覺。等稍稍恢復意識,我聽到她笑著說:「你真的睡死了!」
能這樣睡……不是件好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