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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阿喀郎合作的《聖獸舞姬》結合西方身體與印度傳統的舞蹈語彙。(Nigel Norrington攝 阿喀郎.汗舞團 提供)
封面故事 Cover Story 芭蕾女神降臨——西薇.姬蘭/女神速寫

金星般的舞者 當代編舞家的繆斯

速寫西薇.姬蘭

西薇.姬蘭十九歲即成為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團的首席明星,但她不安於現狀,勇於挑戰、跳脫常規,與國際編舞家合作,以古典芭蕾的高難度技巧結合當代編舞的創作概念,成功轉化舞蹈身體,自在於各種舞蹈類型和編舞風格的詮釋與轉換。至今四十多歲的姬蘭,仍然站在舞台上,她的身體力量絲毫未減,卻有更多生命的沉澱。

西薇.姬蘭十九歲即成為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團的首席明星,但她不安於現狀,勇於挑戰、跳脫常規,與國際編舞家合作,以古典芭蕾的高難度技巧結合當代編舞的創作概念,成功轉化舞蹈身體,自在於各種舞蹈類型和編舞風格的詮釋與轉換。至今四十多歲的姬蘭,仍然站在舞台上,她的身體力量絲毫未減,卻有更多生命的沉澱。

一片黑暗的舞台上,一線薄弱的微光中,還未見身體,先看見一雙纖細瘦長但強而有力的手,像是森林裡的鹿角,穿梭在樹枝暗影間,劃破幽冥。燈光隨著樂音逐漸清楚增強,她也如一頭野鹿或牡羊,踩著堅定的步伐,從黑暗中顯現彷彿從遠方逼近,不斷幻化。

她純真卻也兇猛、備具威脅也充滿誘惑,像是神話裡結合力與美的金星女神,雙手的力量持續擲出將一切焚燒殆盡、再喚重生的怒火。在男舞者包圍的紅色圓形舞台上,她是發動千古歷史長流的女戰士,一股泉湧般、永不歇止的生命征戰的能量。

莫里斯.貝嘉(Maurice Béjart)於一九六○年代所編的《波麗露》,曾有男女舞者演出的不同版本,舞者的特質為舞作帶來詮釋上的互異。這個既像敏感的野鹿、又如金星女神的形象深植人心,就如她每一次的演出,皆撼動觀眾的靈魂——西薇.姬蘭(Sylvie Guillem),一個幾乎自身即是當代舞蹈美的準則之一的舞者。

反骨的天才舞者新詮芭蕾的當代概念

生於一九六五年,原本童年時夢想成為體操選手的姬蘭,在十二歲時因緣際會進入巴黎歌劇院的芭蕾舞蹈學校學習,天賦與悟性讓她極早就受到注目、散發光彩。十九歲即成為舞團的首席明星,一九八六年紐瑞耶夫還為她量身創作《灰姑娘》芭蕾舞劇。姬蘭的才氣與精湛的舞技,很快成為不少編舞家喜愛的人選,反骨的她也不甘於只是待在赫赫有名的芭蕾舞團裡受到保護,經常跑到外面和其他編舞家合作。有約在身的她,違反了法國國立舞團的規定,於是她一九八九年便自行毅然離開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團,決心探尋更廣闊的天空;在當時被法國人視為醜聞,並要文化部長負責。

她隨後受英國倫敦皇家芭蕾舞團的邀請,成為駐團舞者,除了古典芭蕾舞劇的演出,同時積極展開她與當代編舞家的密切合作。除了在貝嘉的《波麗露》和《春之祭》中擔綱主舞,淋漓盡致地表現現代芭蕾的力與美;離開巴黎舞團後的廿年舞蹈生涯裡,姬蘭也和當今許多編舞大師共同創作出令人驚嘆的舞作。

曾經合作的編舞家從貝嘉到威廉.佛塞(William Forsythe)、尤里.季利安(Jiří Kylián)、馬茲.艾克(Mats Ek)、阿喀郎.汗(Akram Khan)、羅素.馬利芬特(Russell Maliphant)、羅伯.勒帕吉(Robert Lepage)等,姬蘭勇於挑戰、跳脫常規,以古典芭蕾的高難度技巧結合當代編舞的創作概念,成功轉化舞蹈身體,自在於各種舞蹈類型和編舞風格的詮釋與轉換,更別提她所得過的十數個獎項。被國際媒體譽為「當今最偉大的芭蕾舞家」,姬蘭的舞蹈生命更在於她以超凡的魅力展現身體的過渡性,成為自由舞者的姬蘭反而為當代舞蹈寫下新的一頁。

姬蘭的魅力也吸引編舞家和影像工作者為她留下獨特的身影。在紀錄片或舞蹈錄像中,有別於舞者在劇場裡需充分掌握身體與空間的特色,觀者可以更貼近地看到姬蘭別緻的神情與細節,以及對待舞蹈的思考與態度。例如,拍攝於一九九六年的舞蹈錄像作品《藍黃》Blue Yellow,就好比是一支見證姬蘭如何從古典芭蕾過渡至當代性的影片。鏡頭始終停留在門外,與姬蘭保持一定距離,彷彿那是舞蹈家關於創作思考最私密的內在轉折處;從一片藍牆和敞開的藍門往內探看,襯著黃牆與不自然斜進來的陽光,凝視著在室內徘徊、懸步、獨舞的姬蘭。

英國編舞家強納森.勃羅斯(Jonathan Burrows)為姬蘭所編的舞,多從芭蕾舞的基礎動作出發,然而相較於那些筆直、上升、跳躍的身體,姬蘭呈現的則是多角度、凹折的肢體。穿著俐落的短褲和球鞋,姬蘭以臀部為啟動軸心,在旋轉中滑步、跨步、折腰、螺旋槳似的搖擺手臂等,各種垂直和歪斜的角度,造成詭異的身體解離感。

以舞台上切實的存在詮釋生命的神

另外,在瑞典編舞家馬茲.艾克於一九九五年為電視所拍攝的兩支舞蹈錄像裡——《濕女人》Wet woman和《煙》Smoke——姬蘭也展現她遊走於舞蹈和默劇動作之間,驚人的切換和銜接能力。前者透過擦抹地板、桌子等家事動作的延伸獨舞,搭配水的意象,詩意呈現女人時刻湧現的乾渴慾望。《煙》則為姬蘭與編舞家的哥哥尼克拉斯(Niklas Ek)分段獨舞和共舞,舞作中同時處理了歐洲的歷史政治意識和人的親密關係。值得一提的是,同為舞者,拍攝當年已五十二歲的尼克拉斯,舞姿依舊柔軟優雅感人。一男一女在牆上走路、桌下蜷縮、半空揮舞虛無、手腳在地面疊置,一切都輕巧快速。就像夢遊時的囈語,荒謬、滑稽、特異、離奇,也帶有情慾與生活的無奈。這些動作在姬蘭敏捷切換的詮釋下,好比時刻變化的煙,以若隱若現的質感傳遞心緒的游移;彷彿一旦若是停下,一切也就煙消雲散。

至今四十多歲的姬蘭,仍然站在舞台上,她的身體力量絲毫未減,卻有更多生命的沉澱;向來秉持自己的原則,而被戲稱「不小姐」(Madame Non),她倒也欣然接受。也許正是因為舞台上的她,已傾盡生命的最深處與極限的超越。她的「不」也反映在激進的態度,身為「海洋者守護協會」的一分子,姬蘭不時為環境、人權請命;在生活中和藝術中,她都是個女戰士,一如她說的:「舒適和墨守成規是一種死亡,還未活過便已先死。」在舞台上懷疑與冒險,對她來說是創作上要求的急迫,所以直到近年,姬蘭都在嘗試新的表演方式。當中包括和阿喀郎合作的《聖獸舞姬》,結合西方身體與印度傳統的舞蹈語彙,形成騷亂的對話,和人獸同體般的神話意喻。或是和馬利芬特合作的PushTwo,結合武術身段,強調音樂、燈光與身體動力三者的相互作用。姬蘭的肢體就像清亮的劍光迅影,游刃於險境時的犀利和柔讓。

「6000哩外傳達對生命的省思

此次首度來台的姬蘭即將要呈現的作品「6000哩外」,選取三位當今重要編舞家的舞碼:艾克的《再會》Bye、佛賽的《排列組合》Rearray和季利安的《27分52秒》,從不同面向探討一個貫通的大主題,也就是時間、生命與身體的對位關係。《排列組合》與《27分52秒》分別從身體對位和時間的角度研究動作的定理和驅動力,有機且純粹的變奏和呼應,如同自由又精準的即興爵士樂,著重於舞者對自我複雜度的挑戰,以及尋找內在神祕的可能性。

而《再會》這支舞碼則是姬蘭邀請艾克專為她編的獨舞,舞作題名讓不少姬蘭的粉絲錯愕,擔心自己的巨星要就此告別。但艾克說明《再會》一舞闡述的是,一個女人必須離開她生命中的某個舞台,所以這是她要走向新階段之際,與自我的對話。艾克特別選用貝多芬最後一首鋼琴奏鳴曲Op.111,讓姬蘭穿上土氣的服裝與投影幕上的自己對舞,詮釋溝通的斷續。只見姬蘭如勉力生存的女丑,詭異的笨拙散發鬱悶的孤寂,蹣跚的步伐和輕快彈跳的手指,優美展現乏味生活的脆弱與朦朧的慾望,以及只能前進時卻短路的本能反應。

「6000哩外」是姬蘭二○一一年與英國沙德勒之井劇院的合作,指的是距離歐洲六千哩外的日本,緣由於對日本海嘯的震驚與致意,而透過這三支舞碼傳達對生命的省思。姬蘭以形傳念、以力傳意,以舞台上切實的存在詮釋生命的神秘。她懂得如何解構技巧、切割身體,也懂得細膩混雜悲劇性和幽默感,她是美麗的女丑和無畏的勇士,她虔誠獻祭時如聖女,一轉身卻成渾厚有力的野獸。姬蘭是編舞家的繆斯,許多舞蹈恐怕唯有她能駕馭,她不是編舞家,但絕對是創作者。靈動的眼神與肢體表現模糊曖昧的流動感,俊逸英挺又纖細敏感,跳舞時的她彷彿雌雄同體的赫馬弗洛狄忒斯(Hermaphroditus),如生命始終混雜交疊、過渡,卻又無比地清晰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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