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De La Guarda到新馬戲到特技舞蹈，已不只是純熟技巧的展現，它們向表現本身的高難度挑戰造成的戲劇張力，加上高度專注的精神狀態，使他們的表演者更吸引人。
在紐約外百老匯的節目中，來自阿根廷的De La Guarda可以說是異軍突起的一匹黑馬。它與其他傳統外百老匯的節目格格不入，演出者原本在美國毫無知名度，整場演出只有七十分鐘左右，沒有劇情，劇院內甚至沒有座位給觀衆坐，而且最初還取了個奇怪的名字Villa Villa—Learn to Fly。當初沒有人看好它會長期賣座，但自從一九九八年首演以來，不到幾個月，觀衆的口碑已經讓它成為紐約downtown最熱門的節目之一，場場爆滿。曾有來自台灣的劇場朋友，看完後十分興奮地買了一堆紀念品，更有許多影劇名人以前往觀賞De La Guarda、被吊鋼絲的表演者拉到空中一起飛在五百名觀衆的頭上為樂。李奧納多．狄卡皮歐在De La Guarda中與表演者一起飛翔的照片，既是熱門的流行話題，也是這個節目運用觀衆參與來達到最佳娛樂與宣傳效果的證明。
De La Guarda結合了許多非語言的劇場手法：投影的視覺效果，使用大量便宜塑膠小玩具，馬戲團般的吊鋼索飛簷走壁，以及嘉年華會派對式的狂歡結尾，將靜態的、被動的觀衆，成功地轉變為嘉年華會裡很high的群衆。在廢棄銀行改建而成的劇場中，觀衆一開始被帶到一個黑暗的空間裡站著，頭頂上方像是由一整片巨幅的布構成的天花板。透過布幕，觀衆先看到一場由各種色光、水及塑膠玩具構成的演出。接下來，整片布幕突然裂開，向四週垂下，露出挑高的、眞正的天花板，表演者也紛紛出現：男的穿著上班族式的西裝，女的穿著類似學生服的襯衫加短裙，有的吊著鋼絲飛在比觀衆高一到兩層樓高的空中，有的在四週的牆上垂直奔跑，有的表演者置身觀衆群中，開始逢人就邀舞，或擁抱，或親吻。配合重節奏的打擊樂與舞步，舞會般的閃光、探照燈、五彩紙片由空中灑下，水柱噴灑向站在高台上跳舞的表演者，偶爾也會濺灑到觀衆身上。置身在熱鬧的聲光樂舞之下，觀衆已經被帶到一場嘉年華會派對中，隨興地與表演者狂歡，直到觀衆被引導到場外燈光大亮、演出結束為止。
這樣將演出引導向狂歡的玩法，帶有類似美國六〇年代"Happening"或實驗劇場中大玩「觀衆參與」把戲的味道，散發出劇場表演少見的高能量。也有評論者將De La Guarda與亞陶「殘酷劇場」理論中運用衆多劇場元素感染觀衆、以及表演者具有運動員和馬戲團員一般的身體表演能力聯想在一起。然而De La Guarda並非僅止於狂歡而已，在表演者的特技飛行中，也有觀衆看到日常生活中的驚險暴力與喜怒哀樂。而最吸引人的，還是它所營造的夢幻經驗，藉著飛簷走壁與飛行特技，實現了人們只能靠想像力達成的夢想。
與De La Guarda相似的非語言非劇情的演出，之前在外百老匯也已經有「藍人劇團」（Blue Man Group）與Stomp等，以音樂舞蹈或趣味性的裝置藝術及設計觀衆參與的手法，讓許多看表演的人可以輕鬆而投入地享受一個晚上的娛樂，特別針對是語言不同的外國觀光客。這種以視聽效果結合身體演出為主的表演，正在成為表演娛樂事業的重要型態。
新馬戲與特技舞蹈
類似的表演型態的重心轉移不僅在外百老匯發生，也可以在新馬戲與特技舞蹈的演出裡看到。近年來在紐約可以觀賞到不少以法國「新馬戲」Nouveau Cirque表演風格或類似型態為主的演出，例如由林肯中心邀請在夏季藝術節演出的就曾有「跳躍藝術」（Les Arts Sauts）、Les Colporteurs與今年的「羽毛馬戲團」（Cirque Plume）等團體，而布魯克林音樂學院前幾年也曾兩度邀請Zingaro在下一波藝術節演出，該馬術特技團在全速快跑的馬兒背上做特技表演，轟動一時。在一篇《華盛頓郵報》對「跳躍藝術」演出的評論中，提到美國傳統馬戲團純粹展現特技的風格大多俗不可耐，而新馬戲型態的表演，結合空中飛人與芭蕾舞與在高空演奏的大提琴，則創造了另一種新的詩意。這樣的看法也多少反映了新馬戲吸引觀衆的理由。而今年在紐約演出《龍獅》的太陽馬戲團，在藝術手法巧妙包裝下表演馬戲特技，豐富了傳統馬戲的觀賞經驗，也是另一個很好的例子。
在特技舞蹈方面，紐約的Streb舞團以演出驚險的人體動作聞名，舞者背景包括運動員、體操及舞蹈。Streb的舞者可以全身筆直地摔在軟墊地板上，或是爬在特殊的牆板上，一個接著一個摔下來，疊在彼此身上，或是利用舞台結構加上彈簧墊，做出超越地心引力的跳躍與跌落。在"Go"一聲令下，舞者們一個個玩命似地跌、撲、摔、跳，以獨特的驚險刺激的身體特技美學吸引觀衆。另外曾在紐約Joyce劇場演出的加州舞團Diavolo，其招牌舞作是將底部為半圓形的特製大平台予以劇烈晃動，一如大浪中的船上的甲板，讓舞者們在隨時改變平衡角度的平面上，做出令人讚嘆的驚險美妙舞蹈演出。這些現代舞加上特技表演的例子，在在令人印象深刻。
從De La Guarda到新馬戲到特技舞蹈，已經不只是純熟技巧的展現，它們向表現本身的高難度挑戰造成的戲劇張力，加上高度專注的精神狀態，使他們的表演者更吸引人。這樣的搏命的表演精神，配合其他藝術領域的合作，才是他們的魅力所在吧！
文字｜張明傑 紐約市立大學戲劇博士候選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