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一個作品《白日夢騎士》以唐吉訶德呼應故事工廠創團精神,接下來的《3個諸葛亮》和《男言之隱》談論愛情,故事工廠藝術總監黃致凱的新作《莊子兵法》,則是攬鏡自省,思考帶劇團往前衝的同時,要如何面對創作失敗或瓶頸。透過一場以解開莊子謎題為主題的密室遊戲,六個背景殊異的人物在單一場景中互相牽制、猜忌,最後陷入完全瘋狂,觀眾宛如看了一場真人實境秀……
故事工廠《莊子兵法》
9/15~16 19:30 9/16~17 14:30
新北市藝文中心演藝廳
9/23 19:30 高雄市文化中心至德堂
10/28 19:30 新竹縣政府文化局演藝廳
11/25 19:30 臺南文化中心演藝廳
12/16 19:30 嘉義縣表演藝術中心演藝廳
12/30 19:30 臺中國家歌劇院大劇院
INFO 02-29115600
如果所有起承轉合、陰晴圓缺,所有的際遇都是註定,註定被困在以生活為名的牢籠,如果註定無法逃脫,那我們是否能夠灑脫?這是黃致凱創作《莊子兵法》的核心初衷:「市面上一堆投資理財成功學,卻少有人告訴你怎麼面對失敗,怎麼面對人生的困境。很多時候不是換個環境,就能換個心境,一切雨過天晴。那些受工業廢水荼害的農夫,能換到哪個環境?《PAR表演藝術》雜誌報導的劇場人平均年薪這麼少,怎麼換心境?只能苦中作樂吧!」黃致凱認為面對生活的困境,有時得像《莊子》〈大宗師〉裡說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他說:「在這空間碎裂的時代,從網路上到現實生活,各式各樣的空間都在搶眼球奪關注。這篇文章幾人按讚,線上直播幾人觀看。空間愈多,在意的事物愈多,蔓延的慾望讓痛苦也跟著孳生,而這一個個碎裂的空間,都是精神的密室。」
不僅身處一方密室 更自囚於精神牢籠
黃致凱每個創作階段關注議題不同,《白日夢騎士》是第一個作品,用唐吉訶德呼應創團精神;《3個諸葛亮》和《男言之隱》談論愛情。這次則攬鏡自省,思考帶劇團往前衝的同時,要如何面對創作失敗或瓶頸。因為舊作《3個諸葛亮》叫好叫座,原本黃致凱想用莊子這位中國幽默寓言哲學家為發想,如法炮製,「寫劇本時,卻發現自己無法跳出第一集的思考方式。卡關了很久,很不想重複自己,乾脆重新回到莊子去發想。他的思想是追求精神上的絕對自由,想到自由,我就想到密室脫逃,類似卡夫卡小說對存在主義的探索。」
《莊子兵法》敘述一場以解開莊子謎題為主題的密室遊戲,用高額的獎金吸引了六個背景迥異、各懷鬼胎的參賽者:尋求靈感的懸疑小說家、急需醫藥費的國文女老師、渴望人氣攀升的網紅、暗謀報仇的科技業財務長、被逼債的裝潢工人、單純追求刺激的富家公子。這六個人互相牽制、猜忌,最後陷入完全瘋狂,甚至以人命為賭注,只有最豁達、隨遇而安的人才能「真正獲勝」。「劇場很適合做密室,單一場景一線到底,觀眾彷彿看真人實境秀,彼此競爭合作猜忌陷害,觀眾也跟著一起燒腦。」黃致凱說:「這齣戲本質就是一場遊戲,就像《奪魂鋸》、《大逃殺》、《飢餓遊戲》,把一群角色放進密室,看會發生什麼事。」為了做功課,黃致凱閱讀了好幾個版本註解的《莊子》,也在台北和上海玩了好幾個密室脫逃,思考在封閉空間裡人的精神狀態到底何如?他甚至註冊了好幾個直播平台當觀眾,「大家都在這裡忙什麼?獲得什麼又渴望什麼?為什麼?各種原因交雜在一起,或許也是一種精神密室。」
黑色喜劇苦中作樂 給每日身處實境秀的你我
此戲是黃致凱首次挑戰單主線單場景,「以往太逆天、動不動廿幾個場景在換。這次沒有明顯主角,沒換場、沒轉景,一條主線從頭走到尾就是六個人的真人秀表演,為求勝、求生而互助、互咬。」若適者生存為真,道德人性是否也會生物演化?密室也如實驗室,為角色增減不同個性參數、性格配方,無論最終勝利或失敗,人人都渴望精神歸宿,「劇中每個角色都被困在精神上的密室、活在自己的困境裡。當要角色們選出六人當中『最不快樂的人』,爭論就開始了,怎麼比出誰才是『最』呢?失業、倒債、老婆外遇、女兒血癌、網紅主播不得觀眾寵愛,怎麼比?你不是魚,怎知魚快不快樂?」
劇情既然發生在密室,舞台空間也成了角色之一。黃致凱在和舞台設計彭健宇討論劇本時得到很大啟發,彭健宇建議在場上擺櫥窗,六個角色六個櫥窗,各自的小密室,每個櫥窗裡都有該角色生命中的重要物品,既是破關線索也是角色自身不願面對的陰暗面。陳列傷痛的櫥窗,就像生命中經歷過的事情有人幫你偷偷記錄、丟掉的東西有人偷偷撿回來。角色一邊面對自身慾望恐懼的糾結,又必須打開櫥窗讓大家一同破題解謎。
把「莊子」和「兵法」放在一起,突兀矛盾是當然。莊子說「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要大家隨遇而安,在逆境調節自適,怎麼會是拿來克敵致勝的兵家寶典?黃致凱說,「看看自己,一邊數落社會過度功利主義,但這幾年和劇團夥伴一路往前衝,我的心就完全不功利嗎?一邊排戲,一邊注意票房動向。如果作品失敗了該怎麼辦?莊子的思想可以作為我面對失敗如何自處的謀略嗎?」人必須藉由他者才能建構自我,理解差別和差異才能確認自己與他人不同,人因比較差別而存在。但,從某種更高角度俯望萬物真有如此大的差異?我和他者孰優孰劣?愈多比較,愈多煩惱。「我曾因骨折打過嗎啡,當痛覺慢慢消失時,我的知覺也跟著消失,腦子變得遲緩了。我覺得莊子的思想就是『精神嗎啡』,用現代人的淺白口語來說就是『有差嗎?』這三個字。我劇本卡關寫不好,有差嗎?觀眾認同、票房告捷,我就快樂嗎?人生許多事情,就像莊子寓言中的蝸角之爭,贏了如何?輸了如何?寫劇本寫到一階段,我就特別怠惰,覺得劇本寫好寫壞都沒差。」
黃致凱最終仍是找到浮木離開怠惰之海,要離苦得樂,就得苦中作樂,這戲雖然黑色陰暗,但卻是一齣黑色喜劇。莊子說「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同理「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苦。」我們沒有資格去評論他人的快樂或痛苦,悲苦喜樂只是每個人一念之間的自由心證,「我希望觀眾看戲時,不論生活遇到什麼難題,走出劇場都能苦中作樂,從自己的精神密室裡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