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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房間,床上的一個女人正熟睡著,四周牆壁投影出眼睛的影像。(劉人豪 攝 稻草人舞團 提供 )
企畫特輯 Special

稻草人舞團《不.在場》

無論如何,《不.在場》是個在旅館這個特殊空間當中展開的舞蹈作品,空間與裝置藝術調度了觀眾與舞蹈之間的關係,在觀眾與舞者之間的,「觸摸可能」的緊張關係之下,創造出一個更具有延展性,不同以往舞蹈的觀看方法。

無論如何,《不.在場》是個在旅館這個特殊空間當中展開的舞蹈作品,空間與裝置藝術調度了觀眾與舞蹈之間的關係,在觀眾與舞者之間的,「觸摸可能」的緊張關係之下,創造出一個更具有延展性,不同以往舞蹈的觀看方法。

稻草人舞團《不.在場》

4/30 台南老爺行旅

稻草人舞團的「浸潤房間特定場域」的舞蹈作品《不.在場》,演出場地選定在「台南老爺行旅」的客房裡面。台南老爺行旅位於大型購物中心當中。觀眾在完成報到手續後,手腕被戴上有顏色的識別手環,集體帶隊前往樓上客房樓層。走出電梯,出口前的空間被用類似尼龍繩圈圍成半透明帷幕,以及旅行箱所構成的裝置藝術作品,音樂響起,兩位盛裝的女性舞者穿梭在裡面展開第一段舞蹈。

走進三個房間的演出

之後,每場限定廿四名的觀眾依照手環顏色被分為三組,在舞團人員的指引之下走進客房樓層既深又長的走廊,列隊等待進場。面對緊閉的旅館客房房門,心裡某種窺探的期待突然油然而生。在一聲清脆的鈴響之下,引導者打開房門,觀眾分別進入三個房間。我進入的第一個房間,一間十分普通的旅館房間,白色的床包、棉被、床頭櫃、檯燈與浴室。觀眾圍繞著床坐下,床上的一個女人正熟睡著。某種無調性的音樂響起,四周牆壁投影出眼睛的影像,巨大的眼睛不斷地眨動著。床上穿這睡衣的女人,彷彿夢魘般輾轉反側,之後突然坐起,眼球以驚人的速度轉動著,讓人分不清楚是她做了惡夢,還是她就是那個夢魘本身。最後她起身離開床,在床上留下了自己的殘影,讓自己像彗星般往牆上墜落,此時的動作開始清楚展現現代舞的語彙與技巧,這是一段密室裡的舞蹈。

在舞蹈結束後觀眾離開房間,與剛剛一樣在長廊裡列隊等待。在鈴響之後進入第二個房間。這是一間貼滿白色紙張的房間,沒有床、棉被、桌子等任何旅館的陳設,只有白色紙張完全的覆蓋。一位身穿黑色西裝的舞者不斷在紙上寫字,書寫的動作逐漸擴大成舞蹈。舞者舞動著,翻滾穿梭在白色紙張之間。舞者打開一個旅行箱,裡面很意外地出現一位戴著白色面具裸身的舞者,兩人彷彿鏡子般動作相互對應,一開始彷彿愛撫的動作愈來愈激烈,最後在激烈的爭鬥當中原先的舞者被奪去衣服,被戴上面具,裝入了箱子裡面,後者穿上前者的衣服,完成了百分百的置換。

第三個房間的裝置更加徹底。由天花板垂落到地板的纖維布條密布整個房間(曾啟庭的纖維裝置藝術作品),高密度的纖維讓人窒礙難行,觀眾彷彿死海的潛水般用手撥開纖維的海草前進,掙扎來到一堵牆的面前。牆上有數個高度不一的長方形的洞,觀眾透過洞往裡面窺探。裡面一位男舞者在狹窄的空間裡舞蹈,舞者坐在椅子上,分裂的身體抽搐、痙攣而逐漸失控。因為洞的高度,觀眾以不自然、不舒適的身體狀態觀看,彷彿與舞者受苦的身體相呼應。洞的尺寸使得觀眾始終無法窺見舞者身體的全貌,舞者的身體與動作被切割成為不連續的局部。在舞蹈結束之後,觀眾被引導來到窗邊,當窗簾被拉開時,我們看到旅館建築另一端的露台上,兩位身穿LED燈服裝的舞者,無聲無息地、愉悅地在遠處跳舞。視野從侷促壓抑的方形小洞,突然轉換到開闊的遠眺,這剎那令人感覺到解放的無限喜悅。

建構了一個特殊的空間經驗

《不.在場》建構了一個特殊的空間經驗,透過舞蹈、視覺、聲音的裝置,讓觀眾意識到旅館這個異質性的空間。旅館的客房是個私密的空間,旅客從街道上,穿過大廳、咖啡廳、走過迴廊,拿出房卡,推開房門,脫下衣物,坐在床緣上,這是由公共空間逐漸進入一個私密領域的過程。旅館雖然提供旅客一個晚上的安眠,但是卻不是真正的家,而是遠離自我空間的「另外的空間」,如借用傅柯所說的,旅館是面對旅行這個「異質的時間」所展開的「異質的空間」。《不.在場》這個作品首先是建立在對於「旅館」這個異質空間的重新調度之上。在舞團工作人員的「引導」之下,觀眾進入了旅館的客房裡面,演出透過「前台」的引導工作,建構一個由開放和封閉所組成的系統。現代的劇場空間是面對任何人開放的公共場域,舞台則是面對觀眾的觀看將身體打開,讓身體成為展示可能的空間。《不.在場》卻透過有限的席次限制、揀選觀眾,透過的工作人員的「引導」安置觀眾的位置,讓觀眾處在被選擇(例如分組)的狀態,以及必須配合的各種狀況(例如被迫以各種姿勢觀看),而這種由開放和封閉所組成的系統創造出異質性的空間,這種空間讓觀眾的經驗具有儀式般淨化的特質。觀眾透過這種特異性的空間,有如傅柯「鏡子」的比喻一般,獲得一種「在自己不在場的地方看見了自己」的可能。

《不.在場》是一個集體創作的作品,編舞家羅文瑾、光雕動畫徐志銘、纖維裝置藝術曾啟庭、視覺裝置羅文君、聲音藝術陳明澤,他們各自從不同的領域出發,交會在「旅館」的空間裡。但是,舞蹈的表現性仍然占據最中心的位置。《不.在場》的舞者基本上以現代舞的技巧與語彙為主。《不.在場》的舞蹈基本上設定了一個壓抑與虛偽的外部社會,以及孤獨、不被了解的人的「內面性」,而舞蹈是人的「內面性」不斷朝向作為外部的社會進行「表出」的行為。現代舞語彙的明晰性讓人的「內面」成為可以描繪的對象,在某些片段當中,舞者強大的情感與身體的表現能力讓旅館的空間成為「內面性的表出空間」。當舞蹈的身體行為行使了強大的記號的指涉作用時,舞蹈本身成為觀眾意識的焦點,所有的裝置藝術、影像與聲音雕塑都倒退成為背景,此時,舞蹈本身宣稱自己為藝術作品,在這種情況下,原本旅館自身強烈的空間性格突然消失,成為為了容納藝術作品而存在的虛無的空間,提供舞蹈被觀看的中性的「黑盒子」。

無論如何,《不.在場》是個在旅館這個特殊空間當中展開的舞蹈作品,空間與裝置藝術調度了觀眾與舞蹈之間的關係,在觀眾與舞者之間的,「觸摸可能」的緊張關係之下,創造出一個更具有延展性,不同以往舞蹈的觀看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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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台新銀行文化藝術基金會舉辦的台新藝術獎,邀請九位不同領域的提名觀察人,蒐集、發掘,深入研究各種面向的當代藝術展演,並於網站發表評論,本刊精選單篇刊登。如欲讀更多評論,請至ARTalks專網talks.taishinart.org.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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