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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米特里.帕派約安努(Julian Mommert 攝 國家兩廳院 提供)
特別企畫 Feature 舞台奇觀製造者╱《偉大馴服者》 希臘編舞家

帕派約安努 自然無為 身體煉金

希臘編舞家帕派約安努的父親是工匠,他自小接觸繪畫與雕塑等需要與真實物質相伴的創作媒材,即便從凝結時空的靜態視覺,到帕派約安努口中「透過流動的時間與空間生成能量」的舞台表演,不變的是其一貫對待「自然物質」的堅持。只是現在,油彩與雕塑原料成了「用肌肉、骨頭、皮膚等自然物質所組成的人體」。創作,對帕派約安努而言,代表他真正用雙手與身體工作。這般對於物質的執著,正如讓象徵物質神秘質變的「煉金術」成了他的創作隱喻。

希臘編舞家帕派約安努的父親是工匠,他自小接觸繪畫與雕塑等需要與真實物質相伴的創作媒材,即便從凝結時空的靜態視覺,到帕派約安努口中「透過流動的時間與空間生成能量」的舞台表演,不變的是其一貫對待「自然物質」的堅持。只是現在,油彩與雕塑原料成了「用肌肉、骨頭、皮膚等自然物質所組成的人體」。創作,對帕派約安努而言,代表他真正用雙手與身體工作。這般對於物質的執著,正如讓象徵物質神秘質變的「煉金術」成了他的創作隱喻。

2017舞蹈秋天—迪米特里.帕派約安努《偉大馴服者》

11/1618  1930

11/19  1430

台北 國家戲劇院

INFO  02-33939888

他是有著視覺藝術背景的編舞家、二○○四年雅典奧運開閉幕典禮導演、希臘籍創作者——在一次又一次(無可避免的)訪談中,迪米特里.帕派約安努(Dimitris Papaioannou)不知是否早已厭倦了這些外在標籤?

或許對他來說,這些多重身分都是「剛好」而已。剛好生於一九六四年的希臘雅典,剛好接觸了繪畫與雕塑,剛好在雅典藝術大學就讀時震懾於舞台表演的動人現場性,剛好參加了美國LA MAMA前衛劇團由埃倫.史都華(Ellen Steward)所舉辦的製作徵選,剛好被選上,剛好在那看見了日本舞踊大師田中泯演出的伊底帕斯王,剛好深深著迷如此「和西方身體全然不同、開啟了人們想像力」的舞蹈而拜師學藝,剛好在雅典成立了Edafos舞蹈劇場,剛好受到愈來愈多人注意,剛好在近日成了第一位將與碧娜鮑許烏帕塔舞蹈劇場合作長篇作品的編舞家……就連作品中藏不住的希臘隱喻,都是因為「我剛好成長在這地方——這地下一層一層遺跡、自然環境孕育獨特文化的土地。作品中的希臘痕跡,是我童年最熟悉的記憶,而非創作上別有用心的理性考量;我並非返古,追尋希臘古文明,我只是回溯自身記憶。」帕派約安努如是說。

一切自然而為  調配實驗等待神秘結果

如果不從這些身分來理解這位備受崇敬的舞蹈大師(又是一個標籤),我們還有什麼路徑?我想起那帕派約安努「剛好」生來背負的古老文明,「剛好」成為西方戲劇起源的希臘劇場:遵循著自然功法、依山傍谷的天然舞台,擁有後人如何用科技模擬都無法比擬的完美音場。劇場本應如此與天地自然呼應。但這絕非希臘劇場所獨有,而是屬於古老藝術的共同靈魂。對帕派約安努而言,正是這種和土地連結的慾望,讓周遭散落的古文明遺跡成為潛意識浮現的創作養分,讓每個腳步都彷彿扎根土地深處的舞踊有了強烈的吸引力,讓意謂「土地」的希臘文“Edafos”一字成了舞團的名字(「我一開始只是喜歡這個字而已,可能也因為我喜歡舞踊踏地的感覺」,他說)。原來,「剛好」也是土地所牽起的命中注定。

從這角度來看帕派約安努的繪畫背景與舞台創作,好像也不再是個涇渭分明的跨越(當然,現今恐怕也不再有涇渭分明的跨越)。帕派約安努曾不只一次在訪談時表示:「繪畫是我看世界的方式,像是一道門,一旦跨越就無法回頭;我所有看見的、感受的,都來自我身為畫家的眼睛。」回溯帕派約安努一生經歷,父親為工匠,自小接觸繪畫與雕塑等需要與真實物質相伴的創作媒材,即便從凝結時空的靜態視覺,到帕派約安努口中「透過流動的時間與空間生成能量」的舞台表演,不變的是其一貫對待「自然物質」的堅持。只是現在,油彩與雕塑原料成了「用肌肉、骨頭、皮膚等自然物質所組成的人體」(「無論這世界如何數位化、科技化,我們的身體依然屬於自然物質」,帕派約安努嚴正強調)。創作,對帕派約安努而言,代表他真正用雙手與身體工作。這般對於物質的執著,正如讓象徵物質神秘質變的「煉金術」成了他的創作隱喻。

「煉金術」的神祕,在於無法預知,只能藉著不斷地調配、實驗,等待最終時刻的揭露。帕派約安努的創作過程若此,創作生涯亦是。「我從來不預先決定『好,我們現在做這個』或『好,我們現在做那個』,對我而言這都是自然而然發生,看什麼吸引我而已……我的作品通常是從某個畫面、某種感受作為出發點(但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要做什麼),一切是很本能的,和合作夥伴一起即興,嘗試不同的素材,從過程中挑出有趣的片段,再試著將這些片段組織起來。」帕派約安努說。

年歲到此  更大膽、自由也更輕鬆

即使是曾陪伴帕派約安努十六年之久的Edafos舞蹈劇場也是這麼成形的:「一九八六年回到雅典後,我和我的首席舞者安潔莉姬.史黛蕾托占領了一個小空間,我們就把這非法占領的地下空間變成自己的實驗劇場,試著在這裡做些什麼;之後規模愈來愈大,也吸引了愈來愈多人和我們合作。我們真的沒有任何計畫,但卻成了改變一生的經歷,像磁鐵般吸引無數創意聚集,甚至滲透了雅典社會。」

直到邁向四十歲,在二○○二年結束Edafos舞蹈劇場,進入評論人常以之為分野的「後Edafos時期」,首先花了三年時間與夥伴投入二○○四年雅典奧運開閉幕儀式,之後開始參與不同製作、試著和不同人合作,不再如過去總是和固定人馬共同創作。「或許是年紀,我變得更大膽、更自由,我更認真地對待作品,面對自己卻是更輕鬆。」帕派約安努說。而這一切的轉變,都是生命的自然而然。

煉金的過程漫長卻又成敗難料,像是前作Still Life以希臘神話薛西佛斯(Sisyphus)呈現那日復一日的勞役,不禁令人想問藝術家是否也藉此隱約感嘆面對當前時代之徒勞無奈?但面對自身堅持與外在變動的世界,帕派約安努依然一派自若:「我知道我所在乎的有朝一日會消失(此處編舞家特別指的是「用自己雙手/身體與源自自然的物質互動」並「體會手握真實物品的獨特悸動」),但就算未來世代再也無法安靜聆聽圍繞著我們四周的靜謐,我依然堅持要用自己的方式創作;我對任何試圖改變未來的文明革命都沒有敵意,我也不願評斷這個時代、評斷未來,只能向這世界表露我的信念、我的感動、我的經驗。」

尋求真理的過程  是最大的感動

從創作到人生,帕派約安努始終如一的口吻,讓人想到同樣古老的老莊「無為」思想,卻也令人格外好奇,當年接下了雅典奧運開閉任務,「目標意圖」如此明確,帕派約安努是否還能在舞台上施展其無為之自然煉金術?對於帕派約安努而言,從二○○四年雅典奧運到二○一五年歐洲運動會(Baku 2015 European Games),最大的挑戰並不在於規模,而是演出的功能:「如何藉著這樣的規模,在實現個人風格同時,同樣達到活動本身為國家宣傳的目的要求,才是我感興趣的。」藝術可以隱晦尖酸、黑暗悲觀,這類大型典禮演出卻得用正面態度呈現一座城市獨有的文化、文明。「我們是個民主的小國,不強勢,不像其他國家也許會想趁此機會大展國威,所以在做這類典禮創作時,我更在意我是否能在此保留我的美學理念。」帕派約安努表示。

對於加諸自己身上的諸多標籤,評論人彼得.史坦森(Peter Stenson)所形容的「哲學舞蹈(philosophical dance)」(註)或許是讓他最感自在的(「我不知道我是否算得上是,但很榮幸能得此稱呼」,帕派約安努說)。對帕派約安努而言,舞蹈的身體、作為自然物質的身體,是否真能煉出人生的真理呢?而我也忍不住想用他的答案,作為這篇文章的結語:

人類的身體動作的確是通往「真理」的捷徑。我並不認為有所謂「絕對的真理」,但真正吸引我、感動我的,是人類竭力尋求真理的過程,像是每個文化、每個國族、每個時代,都發展出一套獨特的、幫助我們理解真理的知識體系,它可以是哲學、科學、神話或是宗教,透過這個過程試圖去理解全人類,這對我來說才是最動人的。而藝術自然也是以哲學追求真實的一道途徑,當然藝術有很多面貌,它也可以是娛樂,但藝術的核心就是要提供關於全人類的哲學思考。最重要的,是為我們帶來超乎智性思考的神祕感受,而這也正是我試圖在創作中努力嘗試的。

註:見帕派約安努臉書關於Still Life作品之評論整理:Peter Stenson, Danskonst, 7 November 2015, (www.facebook.com/notes/dimitris-papaioannou/still-life-critical-reception/1010700329009575)。

專欄廣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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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檔案

◎ 1964年生於希臘雅典,父親為工匠。出身繪畫與雕塑等視覺藝術背景,曾追隨希臘畫家亞尼斯.查羅契斯(Yannis Tsarouchis)學藝,後於雅典藝術大學就讀時受表演藝術所吸引。

◎ 1986年參加美國LA MAMA前衛劇團徵選,在此初見日本舞踊大師田中泯演出,深受感動,並接受短期舞踊訓練。

◎ 1986年回國後與舞者安潔莉姬.史黛蕾托(Angeliki Stellatou)成立Edafos舞蹈劇場。

◎ 擔任2014雅典奧運開閉幕、2015年歐洲運動會(Baku 2015 European Games)開幕導演。

◎ 2002年結束Edafos舞蹈劇場後開始與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創作者、藝術家合作,推出重要作品包括2012年Primal Matter與2014年Still Life

◎ 2017年成為第一位將與碧娜鮑許烏帕塔舞蹈劇場合作長篇作品的編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