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此散漫,又是不知不覺對表演工作,鍥而不捨地做了四十五年了,我的前輩一位位地走了,消失了,我也快了,不知道什麼叫悲傷,也感覺不到什麼好喜悅的,有戲就去演,沒戲就休息,一直到老……無悲無喜……回到我年輕時喜歡過的那句話——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最近和內人麗欽,刻意到上海的家來休養一下,順便也住住老沒人來住的房子,結果真是天有不測風雲……巧合中的巧合再加巧合,也都怪自己的一再疏忽,得了一場很惡毒的風寒,加上病毒感染,老婆也被我感染了,她比較輕,我很嚴重,這麼說吧!這輩子好像沒那麼嚴重過。
沒去看醫生 友情幫抗病
在上海,我們倆不知道要去哪家醫院看感冒,人又多,恐怕再度交叉感染。只能躲在家裡,多喝水,多休息,吃著由台灣帶來的感冒藥斯斯,一熬就是一個星期。其實前兩天有考慮提前回台灣,環境熟,到哪家診所都好去看去開藥,但是一直沒走,因為兩天前四川的朋友說:「你相信我,我給你快遞一種藥過去,專治你這種渾身痠痛的,你晚上吃一包下去,明天早上起來如果沒有好,以後你全部的醫藥費我來付!!」你說這叫哪一路的朋友?關心是真關心,但是說話的口氣又好像古代人,聽,還是不聽呢?
我身邊那點藥,並沒有使我好轉多少,他的藥又還沒寄到,兩天前就有朋友在網路上幫我找那藥,是重慶的一個藥廠出的,叫作「九味羌活丸」,屬於中成藥。幾乎問遍了上海的各大藥局,沒賣的,有經驗的朋友告訴我,這種藥應該是既便宜又有效的藥,一般藥房沒什麼利潤,都不會想賣它……還有這種事?想想也不奇怪,只是讓我攤上了。我已經從箱子裡翻出來,半年前在澳洲買的感冒藥普拿疼,如果羌活丸今天還沒寄到,我就靠「普拿疼」了。
病中想解甲 來去不牽掛
每一次的重感冒,差不多都少不過七八天,很辛苦,很可怕,全身疼痛,渾身無力的感覺,把人變得好膽小,好老實,小小心心地面對它,感受它,卻又沒奈何它;就是在屋子裡,每天衣服還會濕透兩次,大量喝水,嘴唇還是乾的,眼睛起碼老了五歲。
一副病容的慘況,看完鏡子裡的自己,想到的居然是:你還能演多久的戲?一個演員如果演不動戲了,那就是一個真正退休的軍人,雖然你曾經南征北戰,大小戰役數千場,最後依然安靜地再家裡養病,或者養身體,除了輕微的運動和聊天,可能再也做不了什麼事了。
「田園將蕪,歸去來兮」的心情是經常會有,一旦真的解甲歸田,我這種人是不會去耕讀過日子的,我寧可上山撿柴,回家燒飯,看著黎明來了,去睡覺,醒來,幾乎已到黃昏時分,成了夜行終身的動物,偶而,會加一點靈性,什麼靈性?不知道。你問我吃了多少年的安眠藥了?不能說。問我一次都吃幾顆?不能說,這輩子都做了些什麼利益眾生的事?說不好,也說不出。
我是如此散漫,又是不知不覺對表演工作,鍥而不捨地做了四十五年了,我的前輩一位位地走了,消失了,我也快了,不知道什麼叫悲傷,也感覺不到什麼好喜悅的,有戲就去演,沒戲就休息,一直到老……無悲無喜……回到我年輕時喜歡過的那句話——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人生有的時候真如戲,戲可真是不如人生,一個是真的「人生」,一個是真真假假加起來的,怎麼加的「戲」。可以相似,但是絕對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