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當舞者的時候,很喜歡在國外巡演的生活,除了演出,還能看看外面的世界,吃上美食,享受著舞台以外帶來的驚喜。猶記2004年隨紐約的舞團到北非巡演,到了摩洛哥的卡薩布蘭卡,想起年少時期學唱的一首歌:
Ooh, a kiss is still a kiss in Casablanca
But a kiss is not a kiss without your sigh
Please come back to me in Casablanca
I love you more and more each day as time goes by
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居然來到這座城市,卡薩布蘭卡在西班牙語是「白屋」,這裡最顯而易見的風景是清真寺。除此之外,整座城市的建築大多為白色。因自認有一層保護色,所以常單獨行動,跑去市集挖寶,穿梭在各式各樣的羊毛織品、華麗花紋的餐具,花紋獨特,看得心花怒放。但也因為貧富差距衝擊太大,我們住上五星級的酒店,樓下卻是孩子們在乞討。山區的夜景迷人,白天才知道那是貧民微弱燈泡照明而構成的夜景,當下覺得好諷刺。回想起來,已經不太記得城市的模樣,卻依然記得孩子們乞討時深邃美麗的眼睛。
下一站突尼斯。不知什麼原因,舞團沒選擇搭飛機而是坐巴士,清晨從卡薩布蘭卡出發,抵達已是半夜。坐上巴士,車窗外是整片的橄欖樹,好美,睡了幾小時之後,睜開眼睛,以為會有不一樣的美景,但居然還是橄欖樹,只是光影變化有了不同的景象,直到看見一棟舊房, 因車子行駛的角度,180度看見房子的樣貌,藍白相間的矮房並不美麗,殘破的可能遮風避雨都難,一個颱風就能吹倒的感覺,幾個小孩開心地在前院玩耍,老人坐在椅子發呆,太陽西下,對眼前的畫面特別有感覺,眼睛一直盯著,直到畫面離開視線為止,突然想起部落,想起山上的老人和小孩,年輕人大多因求學或工作離開部落。這樣的畫面有點感傷,有一點美。隔年回台創作,特別跟舞台設計超哥(王孟超)說,我要一面牆,演出中,牆還可以分裂為三,而創作了《預見》這個作品。順帶一提,我們在突尼斯劇院演出後,我的名字居然出現在當地報紙的藝文版面,用「布拉瑞揚奪走了這場演出」為標題,特別寫了一段我的獨舞。藝術總監開玩笑說:「布拉現在是明星!」但其實是要特別感謝藝術總監,因為他知道我編舞,所以提議讓我為自己編一支獨舞,首演才在突尼斯劇院。
下一站,中東約旦。每每出海關總會讓我很緊張,一半是英文不夠好,另一半是因為長相的關係,拿著中華民國台灣護照總會被問:「你是中國人嗎?」。但來到約旦,海關一派輕鬆的說:「你是不是排錯隊?」頭指向另外一邊接著說:「你應該是走本國人吧!」當下不知道是要笑還是哭,旁邊的海關也跟著笑,我故作鎮定假裝幽默地回他:「是不是,我長得跟你很像齁!」但其實是在發抖。因為我怕他以為我拿假護照,所以很快地說:「我是台灣原住民。」也因為這個長相,讓我每次進海關,都能順便介紹台灣也有原住民,我是排灣族。順利進入約旦,不過已經不太記得什麼原因,美國和中東的局勢關係緊張,好像是伊拉克戰爭?因為我們是來自美國的舞團,約旦政府為安全考量,我們的演出被迫取消,我還搞不清楚什麼狀況,舞者開玩笑說,怕會有炸彈,把我給嚇得。最後演出取消,獲得幾天的假期,全團到死海一遊,在緊張的氛圍裡,開始度假模式。
2023年7月在馬來西亞演出受訪,「你能分享國際演出難忘的回憶嗎?對舞團國際巡演的期待?」對國際巡演一直保持順其自然的心態,相信作品會帶我們到它該去的地方。反之,對我來說,部落巡演也是另外一種國際巡演,台灣700多個部落,族群不同,語言跟文化也不同,每到一個部落,猶如置身在另一個美的國度。疫情3年,部落巡演沒有停過,現在國境開門,世界開始正常運行,舞團的國外演出也啟動了,我的心也慢慢期待著,下一站我們會到哪個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