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翠劇場的梨園戲與日本的舞踏首度結合的創作《朱文走鬼》,首版發表於2006年新點子劇展,由友惠靜嶺執導。這是一部傳統劇目,講述北宋年間落第秀才朱文與養女一粒金的人鬼戀。
因為這項演出計畫,江之翠與日本舞踏團體「友惠靜嶺與白桃房」開始密集接觸,先是在上半年請來蘆川羊子、天乃宇受美等3位舞踏表演者來台舉辦兩次舞踏工作坊,然後再由導演友惠靜嶺與江之翠進行密集排練,但其實,這不是我首次接觸舞踏。
在舞踏中「變身」
我與舞踏的初接觸是在1994年,臺北藝術大學舉辦的工作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大野一雄示範,看到一位年邁的男性模擬女性動作,還有大野慶人帶領學員做的步行練習。整體而言,並不吸引我。後來回想,當時我認為雅俗共賞的藝術,需要合乎小孩與年長者的喜好,習慣的是和諧、對稱的美感,大野一雄透過表演所要傳達的事物,對我是陌生的,以至於無法在短時間內產生共鳴。像初看Rika(秦Kanoko)的舞踏時,我對她髒、壞、不整的服裝及造型感到質疑,直到整個人被帶入她的表演,感覺到她一顰一笑中的精神性與動靜,開始思考表演中想傳達什麼之後 ,才喜歡看Rika的表演。
第二次接觸舞踏是在1995年,與江之翠團員一起參加由「多面向舞蹈劇場」主辦,蘆川明乃帶領的「另類舞蹈營」。蘆川的引導以打開各部位的「眼睛」為指示,更著重在「部位與空間所產生的細微體會」,因此,在練習中除了努力感知少用的身體部位之外,也需要更專注地覺察動作時的氣流、風的吹動、光線的溫度、與建築物的距離、所在空間的材質等關係。由於蘆川在過程中給予的指示相當明確,使學員容易進入、感知身體。至於模擬大自然的想像練習,則產生放棄自我、歸零,而後改變身體質感以達到變身的效果。
但第一次對變身有明顯的感受,是在Rika於1999年所帶的「身體花園——日本舞踏工作坊」中,為期10天的工作坊,她不斷提到「舞踏的精神是真實」。第7天的練習是要做出「身體扭曲,無法控制,但強烈地要向前進」,我想像自己是一名智力停留在7、8歲的腦性麻痺患者,半身不遂,母親引導我往前。我真實地感受自己沉甸甸的身體,感受手部、骨骼緊緊貼著地板給予的支撐、兩手及上身肌肉在匍匐前進時的鬆緊、風吹過毛孔的清涼,汗水在身體出力間慢慢成滴滑落,不遂的下身猶如拖著什麼,感覺光線照射皮膚,同時感覺周遭的空間環境,停下喘口氣時看看身旁的人在做什麼,從彼此對看的眼神回到對愛的期盼,以及想像前面的母親笑臉傳來的溫暖的愛意與鼓勵,然後順著這股衝動,不斷努力往前進。
我全心投入工作坊,個別練習做完時感覺身體內激盪不已,幾乎要發抖。結束後,我感覺內在有一部分被打開,整個人呈現平靜而舒暢的狀態。在變身的體驗中,我感覺到一種療癒的效果,自發現之後,每一次上課我都感覺到自己某些內在深層的部分被一一抒解。
魏美慧
於1992年底即加入籌備中的江之翠劇場,多方學習生、旦、丑等各種腳色,而以生腳演出最為頻繁,亦多次以梨園戲會遇現代劇場。在《朱文走鬼》劇中飾朱文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