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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焕雄(许斌 摄)
艺活志 Behind Curtain 我们如何在剧场讨论失败?

黎焕雄 面对时间,我们都是失败主义者

黎焕雄说,就世俗的眼光来看,他们总是期待你修正,一修正二修正三之后,就不要再失败了,但他想问,为什么我们不能一再尝试或一再失败?但这并不是那种完全励志或正能量的去想:一定要从这个过程学习到什么,而是提醒自己,试著去到达一种刚刚好的谦卑,无论是对于自己,或是对于世界。

黎焕雄说,就世俗的眼光来看,他们总是期待你修正,一修正二修正三之后,就不要再失败了,但他想问,为什么我们不能一再尝试或一再失败?但这并不是那种完全励志或正能量的去想:一定要从这个过程学习到什么,而是提醒自己,试著去到达一种刚刚好的谦卑,无论是对于自己,或是对于世界。

甫于九月执导完《樱桃园2047》且行程满档的导演黎焕雄,外人看来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刻,却在采访的开始,便自承不知从哪个阶段起,自己就是一名失败主义者,甚至在河左岸时期编导的《弯曲海岸长著一棵绿橡树》(以下简称《弯曲海岸……》),安排剧中的女演员对这样的自己提出疑问与嘲讽。他解释道,他的失败主义并不导向放弃,他是一名积极的失败主义者,而这个特质很大程度是受了契诃夫的影响,也是契诃夫如此对他胃口的原因。

谈起契诃夫,黎焕雄仿佛被触碰到某个隐形的开关,许多关于失败的感想与辩证藉著这名伟大俄国剧作家与小说家,就这么一鼓作气地倾泄出来。从二○○三年《弯曲海岸……》到今年的《樱桃园2047》,他说他做的始终是契诃夫对话,而不是完整搬演一部契诃夫的剧作,透过每个角色生命处境里的巨大失败,从中寻找启发并获得温度。

契诃夫的剧作也带给黎焕雄关于一切事物终结的提示,无论《海鸥》、《三姐妹》或其他作品,作品内部的时间总是分秒不停留地前进著,且最后的结局只会是事与愿违,因此黎焕雄说:「面对时间,我们都是失败主义者;在大的时间底下,我们都必须是失败主义者。」

失败如何不导向虚无

只是如果结局终将是失败的,这难道不会导向虚无或无所作为吗?甚至这也令人想起黎焕雄笔下的革命分子,他们似乎总是充满感伤与困惑,比起激昂的热血,他们身上更多的是无望与失望。针对这个提问,黎焕雄给出的答案与契诃夫异曲同工,甚至夹杂著一种近乎偏执的信仰。

黎焕雄认为,当人在庞大时间结构的阴影底下,意识到自己只能是一名失败主义者时,这必然将他引领到一个黑暗与无力的境地,只是他愿不愿意让黑暗与无力成为过程中的试炼,且明了自己正逐步往失败前进。他也强调,这跟生命历程有关,或许年轻人在现阶段是不须如此提问的,譬如质疑革命与终将变质的革命者。当揭竿起义之际,若是初始便察觉革命等于变质,或许发生革命的可能性会降低,而革命也将带有功利倾向。

身为一名经历过学生运动的观察者,黎焕雄说他当然永远同情发起革命的那方,但他仍想借由作品提醒众人,其间无论哪一方都须付出许多的代价。甚至由于革命的目的性,一定会面临有人改变的处境,所以他曾在剧作中写道:「只要有革命,一定会有背叛者。」但当共同发声的需求汇聚时,我们还是需要认同或期待革命。这种具备矛盾与辩证的姿态,除了让人在革命付出的代价与可能沦落的陷阱间取得平衡,也让失败主义者未必会成为虚无主义者,甚至能在注定失败的路途里,不断取得上路的能量。

在做人失败和作品失败之间

在伍迪.艾伦(Woody Allen)的电影《百老汇上空子弹》Bullets over Broadway中,有个始终紧扣的主题,就是男主角与黑道杀手之间对于创作者道德的辩论,究竟是做人要紧,还是作品要紧。进入熟年后的黎焕雄,与当时的伍迪.艾伦似也有著同样的心境。

他认为年轻时的自己,的确非常在意作品所取得的讨论与评价,甚至会很负气地在作品不受青睐时,对友人表示自己就是想要这样的失败。一直到二○○三年的《地下铁》,他仍然被外界的各种评价所纠缠著。近几年重新回头检视过往,才发现过去的自己对于曾合作过的伙伴带来多少压力与伤害,尤其是当自己过于注意外界的声音时,对于一起工作的团队,以及喜爱这个作品的观众们是多么不公平。

意识到这点后,黎焕雄开始逐渐修正自己的脚步,他说他会往温情主义再靠拢一些,对于作品里的意念及完成度,试著不要透过与合作伙伴剑拔弩张的方式来逼近,甚至在商业市场上,为了工作团队的存活而有些妥协,但唯一的底线是拒绝被彻底驯化——唯有这点才是终极性的失败,「那就真的一切都不用做了」。

至于外界的观点,黎焕雄说,就世俗的眼光来看,他们总是期待你修正,一修正二修正三之后,就不要再失败了,但他想问,为什么我们不能一再尝试或一再失败?但这并不是那种完全励志或正能量的去想:一定要从这个过程学习到什么,而是提醒自己,试著去到达一种刚刚好的谦卑,无论是对于自己,或是对于世界。

失败路上的剧场

采访的尾声,话题又回到了契诃夫,如果所有路线的终点都前往失败,那么剧场在这条路上的可能性是什么?黎焕雄提出了一个很有诗意的观点,他说为什么我们读《海鸥》最后的段落时,看著妮娜的遭遇会如此的心痛,因为那些崩溃与终结,她已替我们承担。而剧场里的这些角色,因为他们已经绝望过了,跟著他们走一回,我们也许不需要再付出一样的代价,这即是剧场对于失败的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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