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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男孩的「悲怆」世界 柴可夫斯基逝世一百周年

一八九三年十一月六日(注),死神以「霍乱」为由,从世界带走了一个悲恸的生命,留给世人他珍贵而丰富的音乐遗产,凭人哀悼。百年后的今天,自最近陆续被公开的书信中,柴可夫斯基的确切死因逐渐浮现──同性恋引起的社会压力使他的身体与灵魂承受著莫大的苦痛,甚而濒临崩溃自杀。他的一生都活在社会与情感的边缘,而却只有音乐能够释析出他心灵深处的孤独与秘密……

一八九三年十一月六日(注),死神以「霍乱」为由,从世界带走了一个悲恸的生命,留给世人他珍贵而丰富的音乐遗产,凭人哀悼。百年后的今天,自最近陆续被公开的书信中,柴可夫斯基的确切死因逐渐浮现──同性恋引起的社会压力使他的身体与灵魂承受著莫大的苦痛,甚而濒临崩溃自杀。他的一生都活在社会与情感的边缘,而却只有音乐能够释析出他心灵深处的孤独与秘密……

从彼得大帝到凯萨琳统治的整个十八世纪,是俄国文艺所谓的「欧化」阶段。彼得大帝(1672—1725),自一六九七年起派才艺之士到欧洲各国学习力学、造船、医学、建筑学、写生画、音乐等。而随著凯萨琳统治的结束,俄国历史进入了另一个阶段。十九世纪上半叶的两件大事:一八一二年的反对拿破仑入侵和一八二五年的所谓十二月党人起义,促使俄罗斯的民族觉醒和民主主义思想形成,至此,俄国文艺的发展具备了新的基础。

这一时期俄国的文艺反映了政治思想、美学原则和各种不同思潮、派别的斗争。沙皇一方面用直接或间接的方法,压制文艺中进步思想的传播;另一方面加强封建农奴制度意识的灌输,宣传俄罗斯的正教思想。在造型艺术中,官方以皇家美术学院为中心,拉拢一些保守观点的学者,论证俄国艺术应该秉承十八世纪的方针,宣扬「俄罗斯学派继承自法国和义大利一切学派」的论调,认为描写圣经、神话是俄国艺术的原则,并以一些学院艺术代表人物的作品,作为艺术发展的范例。但在另一方面,三、四〇年代的民主主义思想家、政论家却提出了艺术的民族性和以现实生活为创作素材的口号。

在俄罗斯音乐史上,十九世纪下半叶最具有创造性的是歌剧与交响乐,甚至许多歌剧中可以听出极浓厚的交响乐风(如柴可夫斯基的《黑桃皇后》)。讲到歌剧就不能不提到鲍罗定的《伊果王子》、穆索斯基的《伯力斯.葛都诺夫》等;而交响曲则有柴可夫斯基、鲍罗定和葛拉祖诺夫等人。

柴可夫斯基幻想、不安的个性

彼得.柴可夫斯基的外公是来自法国的侨民,姓Assier,据说有羊癫疯。彼得的父亲和Assier的第二个女儿结婚时,已四十岁。彼得父亲是矿工专家,一八三七年到乌拉山区工作,生活极为优渥:有一栋舒适的大楼、许多仆人,甚至还有一百多人的警卫。

彼得的哥哥六岁时,父母从彼得堡请了位法国家教,四岁的彼得也想和哥哥一起念书。不久,老师和妈妈开始注意彼得的古怪性格,他特别地平和、文静,经常在和妈妈亲热的时候,哭泣不安。彼得非常喜欢幻想、作诗、作文,选的多是圣经里或爱国性的题材,高言阔论俄罗斯的雄伟、上帝、大自然等。有时,他会往欧洲的地图上吐口水,法国老师不高兴,小彼得就会把法国用手掌给遮住。那时他已经有渴求把自己的感情说出来的倾向,有时在半夜会可怕地大哭。老师给彼得取了个外号,叫「玻璃男孩」,总怕碰坏他易碎的心灵。

在俄国,富裕的家庭里一般都会有一架钢琴,有一天父亲从彼得堡带来了一架自动机械乐器,当彼得听到了《唐璜》歌剧里面的片断时,马上哭了起来,感到十分忧愁与厌倦,但同时又觉得特别幸福,而他那时还不到五岁!因为听音乐时常会激动,家人只好把孩子抱到楼上,但他还是继续在空中抚弄手指,向四面张望。母亲首次准许彼得走近钢琴时,他马上弹起《唐璜》的那一段曲调。

后来妈妈请来一位女老师,教了彼得三年钢琴,结果学生比老师弹得还好。彼得在弹琴的时候,特别喜欢幻想。有时他在夜里哭叫:「阿,这音乐,它在我这里(指头),它不让我安静。」

在学校念书时,彼得从来不跟同学谈音乐,好像这是他个人的秘密,而各科成绩中,最糟糕的是数学。有一次上课时,他偶然算对了一题代数,便高兴得拥抱同学,如同发生了什么大事。彼得也学会了抽烟,他还喜欢用毛巾盖住钢琴的键盘,然后在上面疯狂地乱弹,或者同朋友一起去听义大利歌剧,回家后便模彷歌唱家的样子,惹人发笑。

彼得从学校毕业时,已是一位风度温和、讨人喜爱的靑年,自己还谱过一首浪漫曲,一八五九他开始在司法局工作。他对工作兴趣不大,有点漫不经心,甚至有一次在沉思时,没注意撕掉了一张重要公文,然后把它吃下去了(这是小时候养成的坏习惯)。

夏天常在别墅举行家庭演出,他已学会了弄虚作假来蒙蔽自己,讨小姐们欢喜,但是他对女人的兴趣只限于大场合,虽然有几次彼得想追求她们,但又觉得没意思,不値得去做。彼得二十岁时,便对女性产生了一种绝望地,无法克服的冷淡。

音乐及感情世界

一八六二年圣彼得堡音乐学院开学,柴氏入学就读,第一任院长是安东.鲁宾斯坦。这一年冬天柴可夫斯基心里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成为作曲家。他不再去上班,蓄了长发,并对自己逐渐有了把握。可是,刻苦学习和新的生活方式,使他产生了一些幻觉,睡觉前发抖、抽搐、四肢麻木,这些他都隐瞒不敢跟父亲讲。

柴可夫斯基二十五岁从音乐学院毕业。安东.鲁宾斯坦的弟弟尼古拉正准备开办莫斯科音乐学院,来彼得堡找几个俄籍老师到莫斯科任教,安东就把柴可夫斯基推介给尼古拉。鲁宾斯坦兄弟的关系相当复杂,安东是位杰出的作曲家和钢琴家,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够谱写一部歌剧,一刻钟写一首浪漫曲,弟弟有点忌妒他。但尼古拉也是个技艺高超的钢琴家和指挥家,虽然个性比较特殊,谈话坦白,单刀直入,在教导别人时极凶,不肯听别人讲理。

搬到莫斯科之后,柴可夫斯基就住在鲁宾斯坦家里。柴氏在校担任音乐理论课老师,同时谱写音乐,评价不错,但鲁宾斯坦总是想找一些理由去责备他,有时说:「快三十了,该娶个太太啦!」彼得是个和气的人,办事特别讲究,决不得罪人。只有鲁宾斯坦兄弟知道,在谈论创作的时候,他有一种不可移动的坚定态度,怎么威胁也没有用。遗憾的是,彼得的生理弱点,渐渐被大家知道。对他来讲,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那年夏天他简直处在一种神精错乱的状况。

他谱写了一部含有浓厚民族特色的歌剧,名为《长官》Voyevoda,和一首根据奥斯托洛夫斯基剧作所改编的序曲《沃尔加河上的梦》。演出时,他还亲自指挥,上台时,他像个螃蟹般地斜走到指挥台。有人说演出相当成功是因为音乐家们根本没有看柴氏的指挥,他们本来就很熟悉乐谱,不用指挥也行。演出后,尼古拉.鲁宾斯坦坐在舞台前缘,一边吃巧克力,一边摆动著腿说:「唉,算了吧,一起找小姐们玩去吧!」。《长官》歌剧不久就停演了,而献给「五人乐派」巴拉基列夫的《天命》,也只引来长辈的嘲笑。

柴可夫斯基的疑心病越来越严重。有天他吿诉朋友,将来要以一个恋爱故事谱作一部交响诗。从前时常批评柴氏的巴拉基列夫,渐渐成为他的好朋友,他建议柴氏一个主题,柴可夫斯基便开始谱曲,每完成一段,就把作品送到彼得堡给巴拉基列夫看,巴氏总不满意,回答说:「缺乏内心感情,只有幻想的沉醉心情而已。」柴氏不断修改,最后这首曲子终于给柴可夫斯基带来了真正的光荣──那就是著名的《罗蜜欧与茱丽叶》弦乐幻想曲。

一八七一年,柴可夫斯基办了首次个人演奏会。许多著名人士前来欣赏,其中有著名的屠格涅夫。他起先不想来,因为他很讨厌现代作曲家和美术家,他说,十五年或二十年后,谁也不会记起他们,鲁宾斯坦劝他说,柴可夫斯基是个例外。节目中有柴氏的第一号弦乐四重奏的第二乐章〈如歌的行板〉,大家听后直称赞。屠格涅夫为了摆架子迟到了,没听到这一段,但总的印象相当好。六年后,作家托尔斯泰也专门来听〈如歌的行板〉,听时一直掉泪,坐在他旁边的柴可夫斯基十分紧张。这首行板有浓厚民谣曲风,旋律优美。柴氏时常把听到的民谣记载下来,如第二号交响曲的结尾,就是他在朋友家里听到仆人小声哼唱的一个小调;而〈行板〉的主题则是乌克兰鄕间常听到的小调。

柴氏的名气渐渐大了起来,但他对交朋友毫不感兴趣,独对一名叫希洛夫斯基的男孩十分依恋。这个小孩虚弱多病,但聪明多才,他们俩会突然秘密地跑到希洛夫斯基的别墅,或在冬天出国,或到乌克兰基辅市去玩几天。柴氏曾在信中这样写道:「这位少爷的出生,好像专门是为了使人心醉,以美色来迷倒人。」希洛夫斯基也无限地依恋著柴可夫斯基。

谱曲只要一张纸一枝笔

柴氏说创作可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己主动,另一种是朋友或出版社的约稿,但无论哪一种都不该影响音乐的品质;还有,旋律、节奏与和谐不可分,同为音乐的元素。他又说:谱浪漫曲时,必须先有词,决不能拿写好的音乐去配词。柴可夫斯基在谱曲时,只需要一张纸和笔,不需要有钢琴在旁。

一八九一〜九二年冬天,柴可夫斯基构思写一部新交响曲,写得很忙乱,最后把已作的曲谱给撕掉了。柴可夫斯基不断地思考,在这部新的交响曲中,他想表达出此生的目标及他不敢说出的「爱情」和描绘将临的死亡。在英国时,他在信中说:「我想写一部有标题的交响曲,让它对听者产生一道谜。」在四天之内,他完成第一乐章,并且对其他的乐章已有淸楚的想法,他还说:「这一次结尾将不会是传统的快板而是慢板。」

当年秋天,在塔聂也夫家里,首次试弹这部交响曲的钢琴谱。弹完后,谁也没做声,但柴可夫斯基知道这是他一生中最好的作品,因为这个音乐就是他自己,他的心跳,他的叹息。交响曲每天排练,进行了一个礼拜之久,但在音乐厅的首演却没有打动听众的心。演出后,坐马车回家时,送柴氏回去的作曲家葛拉祖诺夫一路没开口,柴可夫斯基也没做声,许多专家和音乐家当时没有发表意见,可能同前几次一样吧,要听几遍才会理解音乐的含意。第二天早上喝咖啡时,柴可夫斯基打开总谱来看,上面仍未下标题。旁边的表弟说:「悲剧交响曲」。在另外一个房间,不知谁说到:「不,是悲怆交响曲。」柴可夫斯基就把这个名字写在总谱上。

隔天柴可夫斯基胃痛,想去见见玛利因歌舞剧院的指挥,但半途中觉得不舒服又回来了。第二天早晨,他喝了几口水。「啊,别喝,是生水!」有人抓住他手说。晚了!柴可夫斯基已经有几个小时不断地拉肚子、呕吐。大夫的诊断是霍乱。十一月六日深夜,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旁边站著的人,就安息了。

莫斯科附近的克林城,靠近郊区的两层小楼,幽雅安静,门口挂著一个小铜牌,上面写著:柴可夫斯基。这是伟大作曲家在一八九二年定居的地方。他病倒去世后第二年,这里改设为博物馆。大厅中央放著柴可夫斯基的钢琴──这是著名的贝克尔钢琴公司的主人,也是他以前的老师所送的。钢琴一年只打开两次──生日和逝世纪念日,在这两天由著名的音乐家演奏柴可夫斯基的作品。自一九五八年起,四年一次的柴可夫斯基国际音乐大赛公布成绩后,评委会委员们会带领优胜者前来克林市,用这架钢琴演奏大师的音乐。

注:俄历为十月二十五日。

 

文字|司格林 政治大学俄文系客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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