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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民族乐团的访台表演,是「叫好叫座」的演出。(传大经纪公司 提供)
音乐 演出评论/音乐

细听上海民族乐团

紧接北京中央民族乐团之后到访的上海民族乐团,不但缔造成功的票房纪录,其演奏节目亦「曲高和众」,堪称是国乐发展中,一个全面性的示范音乐会。然而,由于大陆经济改革,一切向钱看的风气使得大陆艺术发展遭逢困境,目前台湾已成为国乐发展的新希望。

紧接北京中央民族乐团之后到访的上海民族乐团,不但缔造成功的票房纪录,其演奏节目亦「曲高和众」,堪称是国乐发展中,一个全面性的示范音乐会。然而,由于大陆经济改革,一切向钱看的风气使得大陆艺术发展遭逢困境,目前台湾已成为国乐发展的新希望。

上海民族乐团

10月19〜20日

国家音乐厅

北京中央民乐团的点滴还在乐界传送,上海民族乐团已在大家的期待中莅临台北。相隔二个月,十月十九、二十两天在国家音乐厅,上海民族乐团也缔造了很好的票房记录,并获得台湾听众如雷的掌声。

高人指点,曲目多样

事实上,上次中央民族乐团的曲目是很受当场听众欢迎的,只是「没有特色」及「千篇一律交响化」乃成为专家一致的批评。为此,上海民乐团及主办单位不耻下问台北专家,如何能订出一套又受大众欢迎,又能让专家肯定的曲目。果然,两天的演出,无论「大众取向」、「新秀取向」、「乐团特色取向」及「多元化取向」,都得到一定的成功及喝采,尤其多元化的特色,更是令人听到将近十点,也不觉得沈闷。这是国乐发展中,一个全面性的示范音乐会。

以乐曲种类来看,有传统乐曲三首,传统乐曲新编四首,创作独奏(协奏)曲五首,创作合奏曲八首,还算均匀。其中,创作曲从较传统的旋律性写法,到音响较新款,注意配器的合奏(如〈山菊〉)都达到预定效果。以风格而言,保守曲目及同一人作品嫌多了些,若能加上如中央民乐团所奏〈漠楼〉之类,以中国乐器丰富音色及多变奏法,营造更多层次及想像空间的作品,则当更具有民族乐团站在时代尖端之意义。

以演出形式而言,有大合奏六首,独奏与大乐队四首,独奏与小乐队四首,传统小组合奏三首,现代小组合奏二首,独唱与大乐队一首,面面俱到。乐队编制及音色的变化,使得视觉听觉都获得调适而不致疲乏。国乐发展至今,不过几十年,在参酌传统形式及吸取欧美音乐之优点下,能有这么多种形式,已属不易。展望未来,惟愿「交响化」大合奏不要变成唯一的路,现代创作的室内乐在配器实验过程中,应该居更重要的地位。

指挥称职,团员卖力

首先登场的樊承武是外借而来,却只指挥两首曲子。其指挥动作简单稳重,不尙花俏。〈将军令〉在此地常被演出,但由上海民乐团演出来却不精彩,声部之间协调不足,强弱快慢变化缺少戏剧性张力,打击过份大声,且音色完全不融入乐团,听此曲宛如回到二十年前的台湾国乐团的演奏。不知是指挥引导不够,或是乐团刚抵达的疲乏及对音乐厅的不适应?第二首〈潇湘水云〉较入状况,但融合度仍不够。下半场的王永吉个子虽小,与樊承武高头大马成鲜明对比,在指挥的肢体语言上也是南辕北辙,王的动作多而大(偶而略嫌夸张),精确有力,三首交响化的作品在其细腻的指挥棒下,奏出迥异于上半场的松散,展现专业乐团应有的水准,令人刮目相看。马圣龙是演奏出身,任该团指挥多年,虽没眩目的动作,但以其对乐器之了解,及与团员多年的默契,倒也虎虎生风,恰到好处的演出该团擅长曲目〈组曲乐锦〉、〈胡笳十八拍〉及〈东海渔歌〉,使乐团发出集中而紧密的音色表情,强弱有致,松紧自如。

丝竹细致,交响丰富

丝竹乐及弹拨小组,是该团多年累积的招牌,〈中花六板〉及〈行街〉两首江南丝竹,表现了丝竹乐特有的细致优雅。不过不知是否受现代音乐理念影响,处理的凿痕明显,不够潇洒自然,抢让之间有点造作,且每个人奏起来都是小心翼翼的,使得〈行街〉慢板慢得不流畅,快板则又没能尽情尽兴地放开。或许是我听多了老一辈丝竹吧!由此也想到「音乐」本是一种时间的艺术,当乐止时,凭借的都只是印象,而无法精确指出声音的原貌。因此不同的时代,不同人演奏而有不同的诠释,本是一件自然的事。这种现象在〈春江花月夜〉的原汁原味中,倒是没有发生。仔细一瞧演出者,除了琵琶是个三十出头的小伙子外,其余都五十岁左右,看他们不疾不徐,老练地奏出渔舟晚归,夕阳西沈画面,真如乐曲解说所言,有声有色情景交融,曲调柔美优雅,令人百听不厌。

弹拨乐合奏是目前国乐的族群乐中发展较早,且较有成绩的。弹拨乐器种类多,各具风格,且高、中、低声都齐全,是一个完整的合奏体。

在交响化的乐曲中,周成龙的〈山菊〉显得突出。〈童谣〉选自台湾〈天黑黑〉,有其新意,但效果不显。〈东海渔歌〉是三十年前的名曲,此曲在当时可说是国乐发展的一个里程碑。三十年来在乐队编制、作曲技术都已有很大的进步。

音乐之外,令我有一点惊讶的,是乐团团员演奏时肢体语言的欠缺,尤以拉弦乐为甚。其动作木然,暮气沈沈,与所听到的音乐及指挥充沛的活力形成极不协调画面。以往对大陆印象都从录影带来(大多是出国演出),其演出无论独奏、伴奏总是非常投入地摆动身体,甚至略显夸张到溢出音乐之程度。而此次所见却完全相反,甚至比台湾乐团还呆板,这是让我十分纳闷的。

台湾已成为国乐发展的希望

中央民乐团反上海民乐团接连到访,我在近观、细听加上深思之下,感触良多,与同行之间讨论,获得以下几点感想,愿与大家共勉。

一、台湾已成为国乐发展的希望:这不是自我膨胀,而是两岸乐界共同的心声。如果你知道,中央民乐团为了此次演出,集训了两个月,上海民乐团准备了三个月,其过程如何艰辛,你也会同意这个说法。大陆自改革开放以来,一切经济挂帅,艺术成为没经济价値之产业,因此练习厅、办公室外租给卡拉OK、舞厅、贸易公司已是普遍现象,而乐团或个人搞第二产业、下海伴奏、录音、做个体户……一切向钱看。真正的本业反而变成副业,难得有一场演出,演一次要赔钱一次,因此乐团士气不高,人人想尽办法转业或外移。以上海民族乐团为例,四年前我与该团合作的指挥及多位独奏家,竟然已全部离团,令人不胜唏嘘。台湾或许演奏水准尙未臻理想,但习乐人口比例及听众欣赏水准却是最大的助力。演出频繁,加上比赛、硏习、出版等相关活动,使得彼岸同行,竞相往台湾发展,我们应该把握此一契机,好好努力。

二、建立台湾本土风格为当务之急:地方性无碍于扩大成全国性甚至国际性,反而是立足乐坛的特有利器。在西方音乐发展中,我们看到很多国际性的乐曲原也是民族性作品。以此而论,「上海」比「中央」更値得我们参考,「上海」以其特有的江南风格之艺术特色立足中国,并以此传统为基础,「尽管借鉴了不少西洋作曲手法,但仍保持著非常浓郁的民族风格」(该团团长顾冠仁语)。「中央」的交响化有其成就,纯净音色、声部平衡値得学习,但乐团也显得没有风格。台湾三、四十年来一切以大陆马首是瞻,此刻在主客观环境逐渐成熟之际,如何撷取本土音乐精华,发展台湾国乐特色,应是首要之务。

三、多元化方能丰富国乐的生命:对于一个以传统乐器为主的乐种,无可避免会有一些包袱。如今,这个不甘被潮流湮没的新乐种「国乐」,却已存活了下来,并有愈来愈盛之势。只是,随著潮流冲剌,有时不免过头,中国乐器无论如何改良,一定要保留它的音色和奏法,不然岂不直接采用西洋乐器还快些!目前一味往大发展,以中国乐器纷杂的音色,恐未必是好(当然,对作曲者也未必是坏)。但若只保留传统丝竹型式,对现代生活节奏,也未必全部适合。模仿西乐,交响之外的形式还有很多,如室内乐、弦乐合奏、管乐合奏、铜管五重奏、木管五重奏、协奏……等;保留传统,丝竹乐之外也有锣鼓乐、吹打乐、弦索乐、鼓吹乐……等。因此善用中国乐器特色,加以各种不同组合,路子多了,如树木的根一样,国乐自然能稳,然后才能朝上、朝四周长成世界乐坛的大树。

四、培养欣赏人口才是长久之计:虽然彼岸两大乐团此次有很好的票房,但四十年来第一次莅台演出是具有强大号召力完成的。若做为长驻此地的国乐团,则恐怕很难场场如此。因此,靠这种明星式、新闻性的宣传,终究不是办法。长久之计,还是应培养广大民众以欣赏国乐为休闲活动,把它当成看电影、爬山、打球一样。而培养之道很多,有待诸位同行开发维营,以改变一般人对传统乐曲的观念,打入大众的生活里,则国乐的兴盛才是指日可待的。

 

文字|陈中申 台北市立国乐团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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