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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蔡小月与南声社于法国「圣弗罗兰老镇艺术节」演出。(陈汉金 摄)
人物点描 光复50周年/人物点描/音乐

悠悠南音徐徐唱 蔡小月及南声社的南音岁月

「风落梧桐儿,惹得我祇相思;怨惹不住若伤悲,阮不是(不是)惜花春早起,只为是爱月夜眠迟 ……,」(〈风落梧桐〉)南管,一项曾为王公侯爵贵族子弟传唱的乐种,其独特的遣字运腔,完整保存了古代中国雅乐精华。但在渡过其风华岁月后,无可避免的在卡拉OK、KTV的声光影音中黯淡下来。 然而,在南台湾,有位女子悠缓地传唱著南音,唱出台湾,唱到法国,无心挿柳的录制了台湾现存最完整的南管录音,她是蔡小月。

「风落梧桐儿,惹得我祇相思;怨惹不住若伤悲,阮不是(不是)惜花春早起,只为是爱月夜眠迟 ……,」(〈风落梧桐〉)南管,一项曾为王公侯爵贵族子弟传唱的乐种,其独特的遣字运腔,完整保存了古代中国雅乐精华。但在渡过其风华岁月后,无可避免的在卡拉OK、KTV的声光影音中黯淡下来。 然而,在南台湾,有位女子悠缓地传唱著南音,唱出台湾,唱到法国,无心挿柳的录制了台湾现存最完整的南管录音,她是蔡小月。

〔记者X X X台北报导〕今秋,法国的巴黎很中国,由台湾南管界国寳级艺人蔡小月及南声社在一项名为「巴黎之夜」节目中因观众反应热烈,一再延长演出,由原定的二小时延至八小时,创下有始以来最长演出纪录。

这项名为「巴黎之夜」的音乐会,当晚由法国国家广播电台(Radio France)做立即实况转播,因听众不断打电话要求延长南声社演出,使得音乐会由晚间十点一直加演至淸晨六点,演出当中除中场休息时间外,全场观众均沈浸在南管的悠扬乐音中。据亲自来台邀请南声社至法演出的法国汉学家施博尔 (Kirstofer Schipper)表示,蔡小月音质甜美、咬字淸晰、唱腔纯正优美,未受其他音乐汚染,技巧、发声相当道地,将南管雅乐中特有的韵味表现得淋漓尽致。而这次将南管引至法国,是希望能让法国人亦能欣赏到中国音乐中优雅的南音。据悉,法国国家电台已将此场音乐会全程录音,预定 将制成唱片发行(一九八二年十月)

夏末午后,台南西门路的巷弄中一片沈寂,偶而的声响便引来附近此起彼落的狗吠声,台湾南管界重要艺人蔡小月深居其中。简单纯朴的居家生活丝毫不见明星态势,亲切一如邻家妈妈,然举手投足间却自然流露优雅古典之气。端坐沙发上的蔡小月一派闲适,提及点滴风光回忆,时而轻笑,时而陷入冥想,顶上的吊扇悠悠地转啊转的回到从前。

中国传统雅乐──南管

「南管」本名叫「弦管」,又名「南音」,起源于中国闽南地区,流传范围包括香港、菲律宾、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尼等地。南管音乐早年多半不公开演出,以在庙里演出的南音为正统,除庙庆、社庆外,只在社员家中有人婚丧喜庆时演出。

南管演出内容可分为「指」、「谱」、「曲」。「指」就是套曲、每套曲子由二至七个短曲组成,有歌词但祇奏不唱,现存指四十八套;「谱」即淸奏器乐曲,内容多半在描述大自然的景致,现存谱十六套;「曲」又称散曲、唱曲,是南管音乐中专门用来演唱的,也是台湾最常见的演出形式。

「南管演奏大部分以『四管』合奏为主,就是琵琶、洞箫、二弦、三弦四种乐器,演出时主唱者居中坐,手拿拍板唱歌,乐器演奏位置从观众席望去,依序从左到右分别是琵琶、三弦、洞箫和二弦。有时为了热闹,会将演出人增加到十人、叫『十音』,增加的乐器有响盏、四宝、叫锣、扁鼓等敲击乐器。『十音』热闹,但是如果要说优美、正统,还是以『四管』较纯正」蔡小月表示。

因缘际会习南管

三、四〇年的台湾社会没有太多的休闲娱乐,不像现在到处都有KTV、卡拉0K等,一般子弟最流行学的是唱南、北管、歌仔戏等,其中北管、歌仔戏较具平民性格,而习南管的阶层较高,多为有钱人家子弟。「当时,我家附近的保安宫就有南、北管、歌仔戏三个社团,我母亲喜欢看歌仔戏,自囝仔时代就常带我去看歌仔戏;后来,姊夫去学南管,我随后加入,加入时我也在学歌仔戏,但因我对歌仔戏比划部分不适应(一有人看就比不出来),所以就放弃,专心学南管,走淸唱的路。」

由于先天嗓音好,加上后天的学习力强,年轻的蔡小月很快地在南管界窜起,十六岁时便为亚洲唱片灌录了第一张南管唱片,收录了〈远望鄕里〉、〈懒绣停针〉、〈冬天寒〉三首散曲,是最早的一张南管唱片,「可惜我没好好保存,后来就弄丢了,而亚洲唱片也没再出版,一直觉得很遗憾;直到一九八二年去法国演唱、施博尔才又送我二张、要我好好保存。」而此唱片亦是促成蔡小月赴法演出的关键。

十九岁时,蔡小月与南声社赴菲律宾演出,获极高评价,民国五十二年九月,蔡小月二十一岁时与其他南管乐社合录一张唱片(中华南声社出版,非卖品)后逐渐淡出南管演出活动,二十三岁走入婚姻后,便停止演唱活动,直到一九七九年才再度复出。「婚后,陆续有人叫我出来唱,但婆婆不肯,因当时民风较保守,觉得结了婚还在外抛头露面不妥,加上家里做生意需要照顾,小孩也小,每天上下课都要接送、打点,所以一直没出来唱,直到孩子都大了才再度出来。」蔡小月说「在中断的十余年中,我的脑海中完全没有南管的影子,完全忘了。」

间断了十余年后再度复出,蔡小月初时走得颇为犹豫,幸而在丈夫的支持、鼓励下,才重返南管演唱舞台。「孩子都升国中、高中后,有人叫我再出来唱,但我想说都十几年没唱,早就忘了,而且这段时间和南管界也没来往,心内很怕,后来那人说你就出来唱看看,若真的不行就算了,加上我先生也很支持,才又出来唱。」

将南音远播欧陆

「初回来唱时,一直认为会忘记怎么唱,但毕竟曾花很长时间学过,温习一下,就回复了。」

一九七九年,蔡小月至菲律宾、东南亚巡演回来后旋即应许常惠之邀,参加当年在韩国汉城举行的第六届亚洲作曲联盟大会的音乐会,演出南管,在汉城造成空前轰动。回台后又受法国汉学家施博尔之邀至法演出,轰动全法。「自汉城回来,就听说有个叫施博尔的法国人到处找我,有一次我们在借用的广州宫练习(当时南声驻在地保安宫在整修中),刚好施博尔来,看到我在带社员练习,就对我说『我很早就从唱片知道你,但听说你已不唱,一直找不到你。我非常希望能请你们到法国去演唱。』初时,我想那是不可能的代志,可能是说好听话,后来他回法国后一直打电话来催我们办护照、出国手续等。至时,大家才知道是真的,赶快赶办手续,我还记得那是一九八二年的夏天。」蔡小月回忆道。

然而更让他们讶异的是法国演出的反应。当晚,透过法国国家广播电台立即转播,不断有要求延长演出的电话涌入电台,原定二小时的节目从十点一直唱到次日凌晨六点才意犹未尽的结束。法国当地媒体大肆报导,蔡小月和南声社一夕间俨然成了遥远神秘中国南音代言人。

「法国人对音乐欣赏能力水准很高,」蔡小月回忆道,「在长达八小时的演出中,台下观众的专注,让我们觉得受到尊敬,演唱起来也更有劲。」当晚演出由法国国家广播电台全程录音,交由所属Ocora公司制作成唱片,委托Harmonia Mundi唱片公司出版。法国演出结束后,在施博尔协助下,南声社亦巡回到西德、英国、荷兰、比利时、卢森堡等国演出二十余场,颇受好评。

保存南音之美

一九九四年十月,蔡小月再次赴法录制CD,「在一次和法国朋友闲聊中,提起想把我唱过的那些南管散曲整理起来,若有机会能一并录音则更好,他们认为第一次的唱片卖得很好,加上我年纪也有了,以后能不能一直唱也不知道,所以他们电台就邀请我去录音,并特别空出一间录音室让我使用一个月。」蔡小月笑称,「我是随便说说,结果他们反而很认真的做了。录完后,他们先制作出二张,后来在文建会补助下,又出了三张。」「其中第一张原本是唱片,后来因为卖得很好,又作成CD,在法国听说已经卖了六、七万张,反而是台湾卖的很差。」而这六张CD亦是目前保存最完整的南管散曲录音。

有了第一次愉快的法国演出经验,当今年法国再度邀请蔡小月赴法参加「圣弗罗兰老镇」艺术节,与法国中世纪歌艺团共同演出(编注),蔡小月便很快的答应了。

「Pierre-Jean是这次艺术节的负责人,先前我并不认识他,他来台湾后,透过翻译将法国中世纪歌艺团的资料和CD拿给我听,问我是否有兴趣和他们一起做对比性演出,我感觉这种演出形态趣味趣味,就答应了。」「演出时,我们二个团体是第一个节目,二个团体轮番上场演,没演出时也在台上,祇是退坐在演出者后方,共演出一个多小时。会后,有记者问我这种演出形态会不会受干扰,我是认为不会啦!各唱各的,而且也很趣味。」

承续南音薪火

二年前,蔡小月每周三、六下午开始在家教小朋友南管,继续南管的薪传工作。「现在的小孩反应很快,一教就会,像有一个祇有六岁,还不识字的小男生因妈妈学南管,他就在一边旁听,现在已唱得有模有样。其实在早几年我也曾教过一批小孩,都唱得很好,但升国中、高中后就没继续学了,很可惜。」

「伊早,我学南管时全不识字,因为那个时代重男轻女观念很深,加上我父亲早世,全靠妈妈抚养,所以祇有男生可以念书;我没读书,就去学南管,所以我识字是从学南管开始的。」

「我的启蒙老师是吴道宏,他家是做奖牌的,他很沈迷于南管音乐,每天一到下午就把店里工作交给他儿子,自己骑著脚踏车到保安宫来,有人就教,没人就自己叮叮当当的弹。他也会做乐器,我们南声社有一把琵琶就是他做的,现已列为古物。老师教我们是不收费的,而我们没赚钱,也没钱交,完全是兴趣。」

「初学时,常学到掉眼泪,因为初接触南管,听不懂、又不识字,祇能老师念一字就学一句,都不知在咿什么,也分辨不出何时该咿长、何时咿短,老师教得很严,若觉得音唱得不对,他就不会让我通过,一定要唱对了,才会教下一句。学第一首时,特别辛苦,一直到学过几首后,才比较适应。」

「而现在的小孩很聪明,一看词谱就能唱得出,祇是音常抓不准,因为南管的闽南语是泉州腔,和我们一般说的台语不太一样,必须慢慢的修正他们的发音,要不然唱出的音就不够美。」

「南管是古早时有钱人子弟的娱乐节目,流传至今已逐渐没落,虽然在我们的时代南管也曾兴盛过,但毕竟不敌时代潮流。现在我大多将重心放在教学,祇要有人来学,来问有关南管的问题,祇要我们知道,一定原原本本的吿诉他们,也唯有如此,才能让这项艺术继续传承。」而面对近年来本土意识抬头,许多传统音乐开始受重视,蔡小月亦以平常心看待,「现在常有艺术学院、师大学生来访问我们,以南管做为论文题目等,这都是很好的事,我们也都尽量配合。」

至于演出,蔡小月表示,社员年纪都大了,而且多属玩票性质,有些仍在工作的,演出请假不易,因此,除非必要,否则活动范围多限于南部地区,蔡小月表示「南管是要细细品味的音乐,静下心来才能体会出南管之美,一时的热潮会随时间褪去,我们是对南管有兴趣才在一起,不是为名利,也就不必计较这些。」

现在每周蔡小月及南声社张鸿明老师均在南声社教导那些对南管有兴趣的人,其中有七、八十岁的老人、年轻上班族、大学教授、魅登峰团员……一起浸淫在南管的琴音中。

(本刊编辑 钱丽安)

编注:

有关南声社与法国中世纪歌艺团于圣弗罗兰老镇艺术节演出的详细内容请参见《表演艺术》杂志第三十五期,陈汉金所著〈当南声社遇上中世纪歌艺团〉-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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