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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面向舞蹈剧场邀请放松技巧的老师Susan Klein来台授课。(右为陶馥兰)。(许斌 摄)
特别企画(二) Feature 特别企画②/东方身体观/旁观

共谋「出路」? 访古名伸

国内近年兴起的「东方肢体观」,从西方后现代舞蹈形式来看,似乎有不谋而合的地方──著重回归到自身的属性。

国内近年兴起的「东方肢体观」,从西方后现代舞蹈形式来看,似乎有不谋而合的地方──著重回归到自身的属性。

很「东方」的接触即兴

接触即兴(contact improvisation)的一个重要观念就是,身体保持在一种完全开放的状态,让身体去接收同伴的肢体语汇、其使用精力的方式,然后跟他互动。早期做接触即兴的人大多不是舞者,可能是学体育的,或者只是电机系的学生。他们的身体完全没有舞蹈的知识,所以他们就在一起乱撞。所有的观念跟实行都是在那乱撞之后才慢慢演变出来的。而这乱撞出来的结果却是跟东方很有关系。因为不管是武术、太极、或者接触即兴与精力的阅读,这些东西事实上都是从一个非常内敛的境界来的,是非常谦卑虚心的。我的身体要变成一个「零」的状态,我才能够接收讯息,才能决定怎么回应。而这其中的「取」跟「给」几乎是同步的。这理念事实上是很不西方的,因为西方的观念大多比较具侵略性。它反而比较接近东方的性格。几乎是在一种无我的状态之下,表达我在这里,发现我的存在。这样的身体训练是比较从东方里面去找,而理论的部分也就跟著而来:包括很多东方的哲学像禅、易经。可是这都是后来才有的。这整个结果是理论跟实践互相撞击产生的。

接触即兴只是后现代舞蹈其中的一个观念而已。但从这里也可以反观到其他后现代(舞)的观念。不管它革命的理念如何具侵略性,一旦它回归到比较简单的东西时,表现的、炫耀的东西开始慢慢没有了。如果我们把这趋向放在西方文明的发展脉络来看,是完全合乎它的逻辑道理的。只不过它最后居然是从外面回归到一个人的出发。当舞者在舞台上炫耀技巧,这是很个人的,只不过这是外在的、舞台前端的个人。从这里一直发展到,你喜不喜欢我的东西没关系,我就是这样。这两者其实都存在西方个人主义的脉络里,只是它表现出来的东西非常不同。一个是光彩夺目的,一个是最泥土的。但它们都是从个人出发。

寻找个人的属性

然而,讲个人修为的这条路线又找到跟东方思想重叠的地方。第一是刚才提到的类似无我的表现,但这无我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在这中间去找到个人的属性(identity)。这好像已变成一个趋势。不管是舞蹈的进程或世界潮流都好,好像到最后东、西必须要并融在一起。所以在西方这么个人主义的东西里找到这么东方的观念和语汇,然后在东方的观念和语汇里发现这居然是一个很个人的、存在的感觉。所以在这里就碰到一块了。如果我们谈到整个潮流的话,都是这样子的。比如说大家都在学的「放松技巧」(release technique)。放松技巧要注意的东西是什么?就是我自己的身体。不是葛兰姆的身体,不是巴兰钦(George Balanchine)的身体,而是我自己的身体。我的高度是在这里,所以我的重心(weight)、中心(cen-ter)在那里,所以我倾倒时我所用的时间(timing)必须是诚实的。我必须从最诚实的角度出发,让动作发生。这事实上是很「个人」的,但这「个人」是必须要非常了解自己才会发生的。而同时,这东西又是这么无为,你不会去强求你的身体说要这样、要那样。这不强求的特质是非常东方的,它不要明星式炫耀的东西,它要找一个健康有机的身体。我觉得「健康」是一个非常二十世纪末的观念。从我们的吃、生活形态,与环保观念来讲,都是这个潮流。我觉得这是全球的运动,它影响到所有的领域。舞蹈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东西方不谋而合地寻找「新肢体美学」

像现在台湾做的一些东西,比如为了要找我们身体的方式,我们冥想、静坐,去找一个没有形式(form)的身体。事实上也就是去找一个对自己来讲非常真诚的东西,这真诚的声音绝对是「我」的存在。同样的观念,西方人可以去冥想。我们可以说这是学我们的,但同样的,我们这种回归个人属性的东西也跟西方的观念相吻合,所以是不能绝对划分说是东或是西。如果我们要称它为一个革命,不管是后现代、后后现代……,就是现今当下所发生的事,我觉得大家是同谋,东西同谋。所以在这点我不称它为「新东方肢体美学」,而是「新肢体美学」,把那地域观念去掉。这同谋关系让我非常兴奋,不知下一步要往哪里去?

但另一方面,世界走到这个地步实在很难再有所谓纯粹的特质。如果真要有就只好到历史性的舞蹈里去找,在传统民族(ethnic)的东西里可能还有。但一谈到创作,或比较现代的表现,我觉得很难。我觉得在纽约跟在台湾看到的并不是那么绝对的分野,但我们却一直在贴标签说,我这就叫东方。我觉得这有点可质疑、争议,不太能撇淸楚。是冥想比较久、比较虔诚的人比较东方,还是因为我是黄皮肤所以比较东方?我们可以说别人拿我们的东西。但这时是他们也在做「新东方肢体美学」,还是他们在做「新西方肢体美学」?我觉得现在这个地步的认同是站在一个全球性的觉醒。而这觉醒跟寻求自然回归,回到一个比较没有汚染的状态的渴望是一致的。这种渴望是现今世界最大的一个动力,只不过台湾又增加了一个本土化的意识。这本土化的意识是个很大的催化剂,从政治、媒体来的。这走向我绝对赞成,但这里本土化已经不是只搞庙会、八家将、南管、北管。我们现在已经走到了创作的阶段,已经把它重新转化变成新的东西了,而这新的东西又加上一些更复杂的(无为的)哲学、佛学观念,有时又依附上艺术的信念来呈现。所以这样的东西是一个创作,而你找到的方式或肢体可能是有某种倾向的。同样的,别人(西方)也在做他们的回归。但他们是从很土地的东西,从空气、森林、山川草木中得到回归,不管到哪个地方都可以有土地的想法。基本上,我对这种大潮流很感动,觉得自己是站在这个线上。

如何走出形式上的个人修为

但有一个问题是,不管是多么纯粹的东西,不管你是去找新语汇也好,或者回归心灵、冥想这样的东西,目前许多人强调的东方肢体美学我觉得在形式上似乎是走不出去的。因为那比较是属个人修为。如果你要把它当作一种艺术形式的话,最后蛮难翻身的。如果要翻身的话,一定要丢掉、改变,很难是一条路一直下去。事实上我们所要强调的比舞踏不淸楚、暧晦得多。连舞踏都已经在变质了。我们这东西更是矛盾。我觉得好像口号跟理论跑在前头,身体没办法真的达到。口号是很淸楚,但身体本身却很模糊。

因此,我觉得这中间有一个目的跟手段的问题。如果已经有一个很淸楚的目的──我是为了要苦思一个什么样形式的转换──那么,这东西很可能变成一个手段而已,而不是内发有机的(organic)。但若要有机,很可能又会跟西方的东西很像。因为「有机」到最后,皮肤颜色不是很重要,人才是比较重要的──你的感觉、感情──这是属于很人本的诉求。而当这东西跑出来时,它就变得没有什么国界。如果你要国界时,就必须把历史、文化象征等东西弄进来,但这就很难回到纯粹有机的部分了。而且若要讲历史、文化,我觉得你就得很认真地去做硏究,花毕生精力去做。如果只是一个计划、两个计划,是很片面的。

因此,我觉得诚实才是方法。事实上那东西可能是一个很市场取向的思考,因为它到国际市场上好卖。当我跟史提夫.帕克斯顿做接触即兴时,他说他觉得我身体的流动力(flow)是我最强的特质,而这流动性对他来说是很东方的。所以如果我的东方已经在那里,我又何必去谈我是不是东方?东方这标签是一个迷思。我认为应该诚实,而不是把害怕──已经成为障碍的害怕(害怕失去自己的identity)──摆在前面。把它当一个牌子摆在那里说。我觉得我看了这牌子,再去看它后面的东西时,发现它并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大的差别。这牌子是比较可怕的。一但它被媒体广为宣传时,它就变成一个事实。

 

整理|陈雅萍  纽约大学表演艺术研究所博士候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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